真难得,我拥有一个那么美好鲜活惬意的童年,很小的时候,我家住在皇城脚下,值得拍着胸脯夸耀的是,那个时候居住的是真正的四合院,有影壁有女儿墙有东西厢房有天井有门口鲜活的狮子门墩,坐北朝南的正房宽敞豁亮甚至有一个幽深的进院,我们住的那所院子颇为工整,除了后院居住的人搭了一个小小的煤棚子之外,就再没有如同左近的大杂院那样私搭乱建的小厨房杂物间什么的了。
在许多年后搬离那个最初落脚的地方之后我才知道,那个承载了我太多童年美好回忆的家严格来说并不属于我们,说是家,其实只算是暂住,原委是后来从父母口中得知的,老房东是一位姓刘的老婆婆,印象里面是那么干净利落的一个慈祥老人,总是白衣白裤白袜子,穿自己做的鞋子,走路从来是轻轻细细的步伐说话永远是柔声慢语和颜悦色,我叫她刘姥姥,要是按辈份,我应该管他老人家叫做太姥姥,但是刘姥姥的称呼已经成为一种代名词,连他的五个女儿也这么叫她,可是这个刘姥姥跟大观园里的刘姥姥完全两种形象,我记得自己很小的时候看过一部上海制片厂拍摄的儿童电影,名字内容都不记得了,只是记得那里面的小孩子管姥姥叫做外婆,当时觉得真是洋气啊,于是整天围着刘姥姥外婆场外婆短的叫得不停,她只是很温柔的捏着我的小下巴笑呵呵的答应着,在阳光下,她眼角的皱纹和眼睛里的慈爱让仅仅5.6岁的我忽然很想哭…..
文革的时候,刘姥姥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原来她曾经是某个显赫人物的填房,那整个四合院是她男人留下来给他的财产,在文革时期院子被强迫分配给了附近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住处的双职工们,不得不佩服老人家的精明和前瞻性,文革时那么多次的抄家居然没有找到过她的房契,她始终对外坚称房契已经在第一次被抄家的时候不翼而飞了,文革结束以后落实政策的时候,因为出示了保存完好的房契,房子又得以回到老人手中,从父母的复述中知道,当时院子里的人全都战战兢兢的害怕失去头顶的那一片瓦,有的人每天谨小慎微的用语言试探刘姥姥的态度,有的人偷偷的落泪,有的人冷静的隔岸观火,有的人甚至找房管局要求分配跟自己毫无关系的房产….
但是结果那么的出人意料,据说当时刘姥姥召集了全院的老老小小,用她那一贯温和的语气说了这样一番话:“我知道最近大伙心里都憋了那么股子别扭,搁谁也消停不了,都是在一块住了那么多年的老邻居,说实话,我也不怨那些个有心分房子的主儿,毕竟离开这里就得睡马路…急了眼出什么下策都不奇怪,这房子虽然是我的,可情份是这么多年处的,再说这房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我一个老婆子家守着这些个闲房有啥用呢?这么着,谁家若有了好去处您再走,没地方去的,就算您跟我老婆子就伴了。“那一次,全院的男女老少全红了眼眶,全院人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人手,和和乐乐的吃了顿饭,我想经历了那场面的人,终生也不会忘怀,只是可惜,我的出生时在那些传奇故事以后了,我所能经历的也只是父母口中很多次的复制
刘姥姥一生没有子嗣,却收养了5个女儿,5个收养的女儿随了刘姥姥早逝夫君的姓:陈。分别叫做陈娟陈秀陈如陈春陈花,据说五个娟秀如春花的女儿们个个有情有意,在文革时期风口浪尖刺刀见红的时候,曾经有人逼迫娟秀如春花跟刘姥姥划清界限,但是据说跟养母同舟共济的娟秀如春花们没有据理力争的抵抗也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哭啼啼,批斗会的时候也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跟养母坚定地站在一起,用沉默对抗了权威,最后唯一表示向组织靠拢的举动,是将娟秀如春花改作了坚强如钢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