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天蓝海蓝 于 2011-3-21 11:57 编辑
倏尔一夏
7岁那年的夏天，告别外婆回到了家里。 转个拐，长长的走廊上冲过来一男孩挡住了去路。 “喂，你叫啥子名字？” 不理他，试图从他身边擦过。往左，他亦左；往右，他亦右。恼火地抬起头，一愣。 咦！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是不是豆豆的姐姐？”男孩一脸的惊喜、迷惑和探究。 兀自站在那儿费心尽力地想：到底在哪儿见过呢？想半天，未果。决定绕过他，走人。不让。再抬头，竖眉，瞪眼，男孩咧嘴一笑，乖乖地让了。 很快就和整层楼的孩子混熟了。经常玩在一起的六七个人，最大的9岁，最小的5岁。而我是唯一的女孩。 夏天的夜晚，星河璀璨，晚风宜人。走廊上，家家搁一两块凉板，连成一排。躺在凉板上，满天的星星挂满深蓝的天空，诱人地眨着眼，伸出手，好像就能抱个满怀。总是在数着星星的过程中甜甜地睡去。 而男孩们最喜欢的是踩着凉板从走廊的这头奔跑到那头。踩得凉板晃悠悠地“嘎吱嘎吱”响。大人并不过分责怪，即使斥责也是带了笑意。那时候邻里间关系融洽友善，走动勤密。 凌晨三四点钟，总有一个稍大的孩子先醒过来，然后一个一个挠痒的挠痒，揪耳朵的揪耳朵，悄悄叫醒。等到大部队聚齐，齐刷刷地开步走，天际还是黢黑一片，只有星星在悄悄地注视着我们。 昏黄的路灯下，一群孩子毫无章法地在马路上疯跑。挟裹着风声、语声、笑声，呼啸而过。 公园的大门紧紧地锁着。照例是去翻院墙。斜坡杂草，露水凝重，常常打湿了我的白球鞋，白衣白裤。泥土和着青草的香味舒心爽肺。站在院墙上，纵身一跳，心里快乐如风。 男孩们在公园里最爱做的游戏是捉迷藏。我强烈要求参加，但每次都被拒绝。理由是偌大一个公园女孩子一个人躲着不安全。每次我都只能在游乐场里荡秋千，晃悠悠地在半空中看着他们四下里散开去，躲藏在公园的东西南北，然后给找的那个人通风报信。公园实在是太大了，有时候一场游戏还没完，天就亮了。但玩的就是这份惊险刺激。 每次该他去找人的时候，他都不着急。总是站在秋千架旁，仰着头，笑嘻嘻地跟我说话。他问：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怕不怕？ 不怕。我笑着摇头。 我知道他即使去躲，去找，也不会走很远，总是藏在能一眼就看见我的地方。 夏日的午后最喜欢溜到父母单位上的仓库里去疯。 仓库里堆满了小山样的金红色桔壳，一朵朵像干枯的金菊花。又干又脆的桔壳残留着柑桔特有的芳香。踩上去，“沙沙”作响。我们一拥而上，手脚并用地往上爬，爬到顶端，坐在干枯的桔壳上互相推攘着打着旋儿，翻着滚儿呼啸而下，也有胆大的倒栽着往下冲。嘻嘻哈哈，乐此不疲。 也会和男孩们打架。有次和他被分成了敌我对手。他憋着劲儿，咬着牙，劲鼓鼓地要把我打翻在地。不知怎么看他一脸认真，心里忽然就软了。知道他是要面子，怕别人笑他连个女孩都打不过。其实我根本就没用全力，此时手一松，劲一放，他毫不留情地一伸腿，“啪”的一声我重重地跌到了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一连几天都不理他。 他惶惶然每天跟在我身后走进跑出。扫地，他来抢扫帚；喝水，他端来茶盅；热了，他便给你打扇。继续不理。 有天几个小屁孩不知怎么说到了“死”这个话题。 “你死了，我当和尚去！”对面的他，目光炯炯，望着我，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啥子和尚，还尼姑哦！”我丢给他一记白眼。 但却有些莫名的甜意丝丝缕缕漫上心头。至此终于决定原谅他了。 稍大点看《红楼梦》，无限惆怅。 原来宝黛二人的似曾相识，心有默契，以及贾宝玉那句当和尚的话，书里早几百年前就有了。 而太阳底下果然没有新鲜事。 一场暴雨铺天盖地、气势磅礴地从天而降。天地间水雾迷蒙，烟霭氤氲。 雨一停，我们便冲上晒楼。晒楼因水流不及已蓄满了浅浅一池水。抢了堆放在一旁的木板放入水中，找来两根木棒之类，两人一组坐在木板上，便开始了划“龙舟”比赛。常常是人仰马翻，浑身湿透，犹不能分出胜负，到最后难免一场混战，成了典型的戏水打仗。回家无一不被大人责骂，心里却暗暗高兴。下次雨后，照样兴冲冲地往晒楼冲。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 等到九月开学的时候，父母为了避免我成为一个疯丫头，将我和那帮男孩子分离开来，送入了另一所学校。 第一天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地听老师在讲台上唠叨，一转头，看见窗外几张灿烂的笑脸。这帮家伙！原来他们一放学就跑来看我来了！而两所学校距离至少二十分钟的路程。 回报给他们一个明媚的笑容，然后看着他们被老师驱逐，笑嘻嘻地在操场上一哄而散。
很多年后，我还记得窗边那几张灿烂的笑脸，他们和夏夜的星空一起成为我最珍贵的记忆。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1-3-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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