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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医疗专家”回家收麦子去了
上午,俺在家里闷得慌,想听听收音机。没想到,拨到哪个台都是医疗广告。有治糖尿病、高血压、前列腺的,有治睡不着觉、走不了路、怀不了孕的,俺就不相信没有别的节目,俺就用手使劲儿转动收音机上的小圆钮儿,转得俺手腕子都酸了,有个台还一个劲儿地讨好俺,正在播着“××筋骨贴,对关节酸痛有特效”!
常听电台的医疗广告(虽然是被动地听),俺也能总结出它的几大特色。特色之一:“专家”坐台。“专家”分男女两种,大多称为×教授、×主任,但一般光说姓嘛,不说叫嘛,因为“百度”、“搜狗”嘛的太厉害了。特色之二:连线“直播”,“专家”与“听众”互动,但热线“热”得打不进去,因为节目是提前录好的。特色之三:“听众”一面倒,都是说吃了广告的药如何如何好,糖尿病的开始吃蜂蜜了,偏瘫卧床的开始下地了,不孕不育的又要生小妹小弟了,“听众”打电话的目的就是为了代表自己的八辈儿祖宗向“专家”的八辈儿祖宗表示衷心的感谢,有的无法用语言表达感激之情,还声情并茂地给“专家”唱首歌儿:“旧社会,鞭子抽我身,母亲只会泪淋淋;共产党号召我闹革命,夺过鞭子揍敌人……”特色之四:节目像“演戏”,“专家”和“听众”大多由业余演员、群众演员扮演,有的“专家”一会儿主攻“面瘫”,一会儿专事“早早孕”;有的“听众”一会儿说自己是43岁糖尿病,一会儿说自己是56岁脑血栓,听他们演起戏来,真比电台的“每日笑吧”还找乐儿。
太闹心了,俺先把收音机关了,跟大伙儿聊聊俺曾经遇到过的两位“医疗专家”。大约十几年前,俺利欲熏心,帮着报社拉了几个医疗广告,于是,跟“医疗专家”有了一些接触。俺认识的一个“专家”姓詹,南方农村的,当年才20多岁,携老婆、幼子一起来津闯荡。据说,他们全村的壮劳力都出来在全国“行医”了,早先在城市的电线杆子、厕所的墙壁上贴“老军医治性病”,后来在中小医院的科室搞承包,他们全村的人都因此发家致富了,现在都有能力在各地开办民营医院了。
俺认识姓詹的时候,他正在承包某个医院的“头痛科”和“癫痫科”。他平常爱穿一身虾酱色儿的西服,打着一条鸡血色儿的领带,一进承包的诊室,他先用凉水洗一把脸,也不用毛巾擦干,然后朝没人的地方,像拨浪鼓儿一样摇一摇头,水星四溅,再像二掌柜的一样甩一甩手,就套上了医生穿的白大褂。他在广告中自称“著名医疗专家”,可俺怎么看他都像是农村里给果树喷农药的。记得他在俺们报纸上打了两条广告,一条是“头痛患者的福音”,一条是“癫痫患者的新希望”,他的所谓“行医”,其实就是卖药,看他给患者取药时神神秘秘、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样子,俺都怀疑他卖的药是自己在出租屋里亲自“组装”的。幸亏俺们报纸发行量不大呀,否则,得坑害多少人呢!
俺那时还接触过一个“医疗专家”,姓黄,北方农村的,40多岁。他平常爱穿绿衣、绿裤,因为他承包的是部队医院的诊室。他的脸被绿衣服一反光,脸色儿比他的姓还黄。他也在俺们报纸打了两条广告,一条是“股骨头坏死患者的曙光”,一条是“治疗男性泌尿系感染的新突破”,俺不懂医学上的词儿,俺当时还问老黄,“泌尿系”仨字儿后面要不要加个“统”?老黄笑俺外行,他说不能加“统”,如果加了就不给报社广告费了。6月底的一天,俺去医院找老黄收广告费,诊室里的另外一个“专家”把嘴贴到俺的耳边,小声地告诉俺:“农忙了,老黄回家收麦子去了!”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姓詹的和姓黄的,俺不见他们至少有十几年了。他们如今在干什么了呢?俺猜想:也许,他们正穿着比刮腻子还白的白大褂,在某个医院给患者开方子了;也许,他们穿着西服打着领带,人模狗样儿地坐在电台的直播间里录“医药服务”节目了;也许,他们摇身一变,鸡犬升天,已经成为某家民营医院的大老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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