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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芳紫陌 于 2011-3-21 17:12 编辑
那应算是我的老屋吧,因为里面曾住有我的姥姥姥爷,曾见证了父母的婚嫁,我们兄妹的出生,但那屋是谁建的却不知了,因为那座两进套的院子,是政府分给姥爷的,是为感谢这位从抗日转到地方帮贫苦大众斗地主分田地的功臣的,那时候给一座宅子就是最大的奖励。
隐约的记忆碎片里,里面院落最大的一间,有泥垒砌的大土炕,上面曾躺过小脚的姥姥。原为大户人家**************的姥姥,跟了莽汉姥爷后就再没过上好日子,一有日军扫荡,作为红军家属,只有到处躲藏,老家沂蒙山区,姥姥一双小脚,领了一年比一年多的孩子们,拎一个包裹,给孩子们和自己脸上抹上锅灰,跟在游击队后面,满山旷里钻,而此时的姥爷却不知在何处与敌人交火,那时,哪有家可言?
当终于安顿下来了,有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家,可怜的姥姥却积劳成疾,得了半身不遂,躺在床上不能自理,可勤劳吃苦的姥姥,即使在床上不能动,还一刻未停的缝缝补补,帮衬母亲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坚强的守着这个老屋,和老屋进的一家人活着。
于是姥姥又经过了和平年代那些可笑而可悲的历史运动,先是大炼钢铁,三年自然灾害,最让姥姥躺在那土炕上难受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也不是饿的奄奄一息的一家人,而是是非颠倒的那场运动,什么运动都冲在前面的姥爷,这次也首当其冲,谁让他直接落户在了他所战斗过的地方呢,有些不怀好意的原先被姥爷批斗或分了田地的人,借故开始狠狠的报仇,竟有人想把姥姥姥爷赶出这个好不容易存身过日子的老房子。好在乡下人大都还是忠厚老实的,只是喊而没有实际去做;姥爷又是一个粗枝大叶不计小节的乐天派,批斗再狠,一条命还是保了下来,但姥姥却胆惊受怕,在这场闹剧就要结束时,惊喜的看着大家还在这个老屋里住着,含笑而去。
只是记忆中,姥姥临走前我们已住到了外面的院落,而躺着不能动的姥姥还给我们兄妹讲故事,后来才知姥姥的那些故事都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的,怪不得把我们兄妹迷得为听故事,争着抢着给姥姥端屎端尿,送水送饭,只想有更多的时间呆在会讲故事的姥姥身边。可惜那记忆是短暂的,姥姥走的太早了,有老屋的记忆里就有姥姥的故事!
外面院落一个有两间正房一间东厢房,连一个高高的过门楼,迎着东方开闭的两扇大木门的小院子,在我印象中,它比里间要干净整洁,而且我们都睡上了木板床。我住东厢房,有了自己的书桌,刷的粉白的墙上,贴上了我喜欢的画,那画是在集上买的,有花有草,还有从没有见过的大海湖泊。
随之那里面的院落就成了仓库,不再住人,而与那个屋子一样不用的还有姥姥纺织用的木头纺车,一个圆圆的用草席圈成的仓囤,里面存着四季的粮食,地瓜干,玉米棒,不知还有何物,反正满满的过日子用具。院子里有石磨,猪圈,记忆最深的还是那棵现在还生机勃勃的老枣树,虽然村子规划,它已成为新人新宅子里的一物,但每当回老家看到它,看到它每年秋天挂满的又红又大的甜枣,立马那儿时懵懂的记忆就活跃起来,眼前依稀是那旧情旧景。它就象历史的印章,又象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沉默不语却根植于大地,让你从它虬皮纵横,又枝繁叶茂奉献的睿智果实里,品读出一份厚韵,岁月更迭的厚韵!就像老屋里的两位已驾鹤西去的老人,那留下来的精神。
只是不久,也就我九岁那一年,随着生活的好转,老屋被往高处走的主人抛弃了。所以在我的记忆里那旧宅园只是可供回忆与姥姥姥爷生活的依物,里面存放最多的还是关于姥姥姥爷的故事,还有姥姥讲的那些关于鬼怪的传说,而这些传说却让我幼小的心灵便把那老屋幻化成了故事里发生的地方,于是那老屋便如那些美丽的故事,给了我无限想象的空间!
再之后,我们追随着工作调动的父亲,居住地也一再变动,不到十年一搬,有些像浮萍,竟找不到根在哪里的落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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