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纵即逝 [复制链接]

曾经思汉

主楼

发表于 2011-3-25 00:5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那年我们被送到一个民兵训练基地处做了一个为期一个或是两个多月的培训。期间我们被一些来自军队的专制人员辖制着，在已然开始有些毒辣的日头下抬头挺胸，一站就是半个小时。目视前方，不知所谓。但是没人对此提出异议。于是，半个小时后又会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半小时。感觉，时间好像是不值钱的东西。或是即便是很值钱，但是由于当时的我们太过年轻，有的是资本挥霍。便愈发的不值钱了。

很快，我们开始找各种借口，溜出大门，出外游荡。

当时这个民兵训练营是在一个类似四面环山的地界。我不知道。因为我到现在都没有很清楚它的确切位置，只是记得出了大门，要走一条很长的以斜下大约二三十度的坡度伸向远处的曲折山路。之所以称之为山路，是因为此路两侧是长满了各式各样叫不上名来的植被。在深浅不一的绿叶的遮蔽之下，总能看到湿漉漉的黄褐色山体。通常，在隔天来过的阵雨之后，这些山体被随之而来的烈日烘烤出非常迷人的气息。非常之迷人。令人无法忘怀。

我对气味的喜好不能说非常独特，只不过有点个人的爱好而已。比如说，我不太喜欢香水的味道。闻多了头顶会发紧，神经吃不消。又比如说，我比较喜欢闻汽油味儿，和地下室里沤的时间有点长的纸壳里的腐朽味儿。从那个地下室旁路过时，会有一股风吹过来。你就会想，那即便不是心旷神怡的意思，但总会叫你想起与宽广和辽阔有关的东西。

那些泥土的气味就是这样。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带有腐烂气质的却又生机盎然，蓬勃到无处藏身的气味里一路走去。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心里只想着走吧走吧。完全不由自主。像一群被蛊惑了的药人。武打小说里讲的被用来养蛊的药人。

这期间有见识广大的药人之一曾从路旁随手摘下红到略黑的果子吧嗒着嘴吃起来。令我很是开了开眼界。从过去所有可怜的见闻来看，所有这些或大或小，或微甜或微涩的果子，都是像公园里的花一样，是被打上许看不许摘的标记的。好吧，我是城里来的。哈。你觉得这算是个笑话吗？

走的久了，我们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原路返回。高高兴兴，神气十足。或是再夸张点讲，像是跟人乱搞了一通之后，通体舒泰，面色潮红，一头乱发--------------风吹的。

晚上，我当时是被安排在一个大的房间里。和大约不下二十来人同睡。熄灯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精力充沛的女士们仍旧在极度活跃的脑神经的支配下不知疲倦的说个没完没了。直到，

直到我看到在黯淡月色打底的影影绰绰中，浮动着一个比句号还要小的萤光。那是幽幽的绿色。我能很肯定那是绿色。因为我盯着它很久。天知道，我这个城里来的家伙，在这之前，从未见过真正的萤火虫。哈，这是我讲的第二个笑话。真漂亮。我是说，萤火虫真漂亮。一点都没有夸大其辞。漂亮的让人说不出话来。通常你见到一个长的非常惊人的帅哥时才会有的目瞪口呆就是这种情形。

然后，不知道从哪又浮游来一点。又一点。

她们都睡了。可我还醒着。还有它们。太安静了。四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连呼吸都停止了。感觉，这小小的微光正一点点放大。整个儿的夜被拢在萤萤的淡绿色中，你好像活在没有活物的超现实空间里。不知身在何方。没有方向感。没有重心感。没有心跳。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一直到连这样的一种的情形都被目为平常后，附近的农民，或也有可能不是农民，开始在附近的场子上摊晒一盘盘未干透的香来。我猜那些不全都是蚊香。但不能确定。因为刚好此前看过一个电视剧，讲的是瑞金香的陈年旧事。于是，罗曼蒂克地想那大概是电视里讲的东西。

见识更广的人也不清楚到底是些什么物件。也很好奇。所以从旁路过时，很是特意停下来看几眼。一般来说，结论是蚊香。因为，它们的颜色和我们常见的蚊香的颜色是差不多的一个样子的。造型上当然也是非常的雷同。一圈裹着一圈。艳丽的水红。底下是清白的水泥地。很大一块场地，被铺的满满当当。颇有气势。

再后来。我不记得它们是怎么一个被处置的了。那时已经差不多要到五月尾的样子。天气开始逐渐的炎热起来。而洗澡水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我们把凉的有些刺骨的水提到空地里晒。一直晒到摸起来有点暖和的意思。又提进水房，哗啦哗啦的冲起澡来。

从外面总能听到里面的人扯着嗓子鬼叫鬼叫。

这之后，再也没有去过那里。也再也没有走过那样的山路。也没在什么地方看过人家晒过蚊香。也再没有那样的好身体去冲一下鬼叫鬼叫的凉水澡了。

在之后的很多年里，并没有时常地想起这段日子。只是偶尔。你了解的，这样毫不起眼的短途旅行，往往都不具摧枯拉朽的意志力的。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即便是日后的日子里，经历过再美的风景，再让人以为惊心动魄到刻骨铭心的事件之后，到头来，都和这段日子一样，成为一地的陈芝麻烂谷子。不过是心情到的时候，点名出列，拉出来做一次阅兵而已。

所以，所谓稍纵即逝的，不一定都是霎那的芳华。十年二十年，甚或是六七十年，八九十年，对于已然走到现在的人来讲，都如是。

就跟庙里两头镌刻的一样讲，弹指一挥间，如电如影，如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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