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的燕子
槟郎
那天上午,我正在上中国现当代文学课,放在讲台上供掌握时间的手机,在静音状态下忽然显示了陌生的电话号码。下课后,我到办公室休息,回复了一个短信:“你是谁?”改成铃音模式的手机很快发出了声响,显示了你的回答,说是苏北大地上飞翔的燕子。我心中一阵欣喜,中断了一段时间的电子邮件联系之后,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了。原来你的电脑近期出了问题,今天特地有关于论文答辩的问题咨询我。来回通了几番短信后,你又给我打电话了,我们第一次通过无线电波听到彼此的说话,你有甜美的女中音。上网打开邮箱,又看到了你的来信。
苏北大地上飞翔的燕子,你的出现使我在料峭的春寒中感到了温暖。现在,迎春花绽放着阳春的勃勃生机,花红柳绿,金黄的油菜花在原野开放,这些全都成为我的心灵天空上飞翔的燕子的背景。你是这个春天的精灵,因你而这个季节更加绚烂,沁人心脾。之前,曾有我的一个学生预约说来江宁请我陪她看油菜花,她的家长也两次邀请我去苏北她的家乡看郑板桥故里和水乡的油菜花,但这个学生突然决绝地中断了与我的任何联系,使期待转眼如肥皂泡般地爆灭,将我推进人心惟危的苦闷中。你恰如其逢的再次出现,唤醒了我振作的力量,便有了文字倾诉的愿望。
我去过苏北的射阳上过函授本科辅导课,你当时应该就在讲台下黑压压的学生人群中。实际上,当你被安排由我作为毕业论文指导老师,你只是许多学员中的一个,并没有引起我的特别注意。在对你写鲁迅的学士学位论文的辅导过程中,我感到你的论文写得像散文,自然以严格的学院派论文的范式严格要求你修改,对你的表现很不满意。你的论文终于修改通过了,我们的师生关系自然应该终止了,像我的许多函授学生一样。他们寄给我空白邮件附件论文草稿,连对老师的问候也没有,在我的“可以定稿”的表态后便再也没有了回音。但你却出乎我的意料,电子邮件的联系仍在继续,只是不再谈你的已定稿的论文,而是不断地谈你读我博客上诗文的感想。
我寂寞地从事网络自由写作,与主流文坛和平面媒体没有任何联系,网友的跟帖是我唯一的安慰。你对我的文字有好感和共鸣,你的热情的反馈当然使我极大地感动,你的在论文中表现不佳的散文语言却在这里显示了它的优美动人。我将你的几封这样的来信稍加组合,便成了一篇读槟郎诗文的读后感的绝佳随笔文字,我珍惜地收藏在我的几个博客中。随着这样的通信的继续,你仍称我为老师,我逐渐把你当做了可作深度交流的挚友,甚至在知道你的年龄后,不经你允许便兴之所至地称呼你为“燕子妹妹”了。
我的情感深处,一只在苏北大地上飞翔的燕子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在你的来信中,你也谈到了你自己。一个热爱乡野的女孩,与我有着一样的乡村的美好记忆。大专毕业后,你带着激情和理想走上社会,跑到了苏南的一家外资企业谋职,收入很高,工作也很顺利,却有浓烈的乡愁和对家乡的亲人的牵挂。多年之后,终于在一次母亲因车祸受伤之后,你决绝地炒了老板的鱿鱼,游子回归了家乡。我也是漂泊异乡的浮萍,却不能回乡落根,多么羡慕你的选择啊。你在家乡照顾年迈的亲人,又将自己变作了“孩子王”,成为当地小学的女教师。你说你喜欢孩子,比起苏南工厂的职工管理工作,你更愿意成为祖国的花朵的园丁。我以前也教过小学,现在仍然是教书匠,我们是同行呀。你参加了我校在苏北举办的本科函授,毕业论文辅导上又使我们邂逅于茫茫的人海中,缘分真是奇妙的现象哟。
燕子妹妹,我去过苏北,也到过你的家乡射阳。最突出的印象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和到处的密密挺立的高大繁茂的杨树了。我出生在安徽中部的巢湖岸边的小山村,是丘陵地形,小时候总是爱想象山的外面是什么样子。苏北的平原坦荡如砥,视野开阔,天地在平面上交接又融为一体,对我非常有震撼力。我故乡也有杨树,但不如苏北的挺拔和成排成片,听说还是经过人工改进的优良树种。有一年暑假函授辅导去的射阳县城,能感到不远处的黄海海风吹来的凉爽和湿润,也吃到美味的淡水鱼和海鲜。苏北比苏南的社会发展相对落后,但民风淳朴,对客热情,很有古风古貌,象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旧游难忘,我对你的家乡充满好感和向往,希望以后有机会重游,你可得要做我的向导呵。
现在,我望到窗外远处一块圈起而未开发的地上的油菜花,便想到故乡巢湖的金黄的花海,儿时的我在花间的田埂上牧牛,水凼里放养鹅鸭,在田垄里打秧草、捉蜜蜂。童年是多么美好,现在却充满了中年的人生忧患和辛酸,国事堪忧堪怖;家事上清明将近,又不能回乡祭奠父母的坟茔,与兄弟妹团聚,徒在异乡咀嚼客愁。在这样的心境里,便幻想起没有照面过的你,总是很美的平原水乡的女子,乡镇小学的女教师,走出校园和孩子们的环绕,走进金黄的油菜花丛里,小鸟在草地上鸣啾,燕子在天空中飞翔。这动人的图画是在哪里?当然是在苏北,仿佛又在我的故乡巢湖,这梦幻般的美景对我的书斋里的寂寞的确是极大的慰藉。
你与我谈到时事,我是关注的。日本的地震灾害是人类面对自然的共同悲剧,核泄漏更可怕,必得有效的安全防护才能发展核能。你问到南京的保护梧桐树风波,老实说我没有参与,我怕失去我的养家糊口的饭碗呀。我客居外省,住在这个都市的郊区,对主城里的八十龄已剩稀少的民国老树并没有深刻印象。本省的好一朵什么花的民歌很美,但现在我也不能随时随地哼唱了。药家鑫在交通肇事后故意杀人,“药八刀”太清醒和残忍,“药缸”太神秘,专家和央视的所谓杀人只是弹钢琴的习惯性动作的辩护太无耻,不判以极刑,则中国现行法律非死不可。
你问我对利比亚战事的看法,我最近写了一首关于我的班加西的女学生的诗歌,表达了我的看法,所谓的反对派是代表利比亚广大的被压迫人民大众的,他们的政治理念更进步;他们的民军欢迎西方多国联军对国土上的野蛮嗜血的官兵的轰炸,我就不能反对,我始终站在第三世界被压迫劳苦大众一边。那首诗内容应该很好,但诗艺粗糙。网友说我缺少写诗的才气和灵气,常把诗歌写成分行押韵的散文或杂文,我也对自己诗歌的形式和语言不满意,多次想戒诗,诗兴却不请自来地摧毁我的戒律,我以后还是以创作散体文章为主了。你的来信里,谈读我文章的感想混合着你自己的诗意的人生感受,文字很美,你是才女,在散文创作上必能取得很大成就。
“嘤其鸣矣,求其友声”。苏北大地上飞翔的燕子,你的倩影已经投进了我软软的柔波,那就请你继续关注我,鼓励我。我孤僻自闭,寂寞地写作了20多年,也有上百万字了,至今仍然主流文坛不识一人,平面文学媒体编辑无一联系,但我仍然坚持文学创作,因为幸运地有了网络,有了许多网友的默默支持,他们是我创作的动力。中年况味苦于酒,我需要通过文字自由地表达和倾诉,你的支持无比珍贵,胜过任何文界名人,谢谢你。春天是个美好的季节,燕子妹妹,愿你在水乡平原的家乡飞翔得更加精彩。
2011-03-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