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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落在甘南的羽毛》。作者是个博学之人,读文章就知道,说评读是妄言,赏读比较确切。
西藏一直是我相当向往的地方,因为身体等诸多原因估计很难成行。所以对与西藏有关的文字都很感兴趣。印象中藏区永远是天蓝蓝草绿绿云白白,一顶顶颜色各异的帐篷如花儿开在广袤的草原。美景中蕴藏的内涵,外人永远不能真正理解。比如那个转经的老阿妈,正如作者所说,草青草黄已记不清年华,他们劳作的双手在经文中得到的温暖我们永远体会不到。还有那些孩子,本该享受快乐童年时却被家人送进了喇嘛庙,与酥油灯和经文做伴。与甘南人来说,这是家人的骄傲。城市人很难理解。文化的差异是历史的沉淀,再多的语言说的也只是皮毛。
关于天葬,在我心里神秘而至高无上。天葬台应该是圣地,一般闲人不得入内。现在的游人只要愿意只要胆子够大,就能走上天葬台。神圣的东西走下了圣坛,进化还是退化?
作者走上天葬台时看见了丹增和他手里的羽毛,身边的草地上散落着色彩深浅不一的尸骨骷髅,虽然有心理准备,作者和儿子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突然走进死亡现场的惊恐。十来岁的丹增没有任何惧怕,他可以在荒无一人的下午,独自散步在尸骨堆里,因为从小就淡泊了名利和生死。那些尸骨残骸,只是远走的灵魂遗弃在尘世的皮囊,在他心里,死亡不是结束,只是生命的另一种开始。耳濡目染无关教育,潜意识的生死观主导丹增的行动。
特殊的环境会有特殊的磁场,只能意会而不能言表的感觉。外来者会有莫名惶恐,在九寨沟藏区的寺庙里我曾经感受到这样的磁场,无法表达,却心怀敬意。外人的打扰使得在草丛间觅食的秃鹫巨鸟们,受到了惊吓,纷纷煽动着巨大的翅膀,有些笨拙地飞回了天空。格桑花正开,灵魂的载体们散乱地裸露在草地上。天葬是神圣的,逝者该得到尊重,游人的脚步践踏了神圣的习俗。。其实,我们不该贸然闯进,它不属于寻找和发现。它是雪山草原的人们,终其一生等待的远方,倾注了高原人生对精神、对大地最虔诚深切的情感。好奇,从来就是一种可怕的掠夺,它对原生文化的慢性损毁,远胜于任何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道理谁都懂,也正是说理的人迈着前去脚步,包括作者和他儿子也包括去不了却拼命想去的我。怎样的心态主宰了我们的行动,谁也说不清楚。当藏人把尸体埋入深深的泥土时,失落的心情可想而知。按照他们的习俗,尸体被挖坑埋掉后,灵魂就升不了天,也无法进入下一个轮回。破坏了天葬不只是破坏了习俗,更深层次的伤害和毁灭正在吞噬神圣的精神伊甸园。
作者的儿子没敢接受丹增送的羽毛,他恐惧的不只因为它秃鹫身体的一部分,而是羽毛所承载的一切。站在神圣之地羽毛举轻若重。死亡或是灵魂,对丹增与城里的孩子而言,完全是两个概念。作者替儿子收下了羽毛,却不知儿子的心里究竟想些什么?他的想象或许会很简单,简单到把死亡看做一个词语,或许他想的很深远,深远到他自己都无法解释的地步。所以,面对父亲的让他编造的故事会说出“老爸呀,你,永远缺乏想象力。”没有高原翅膀的儿子拥有想象的翅膀,作为父亲值得欣慰。
离开天葬台后在镇口小店歇息时,作者喝了酥油茶,两个年轻人喝了进口的马尿。物质世界的追求丹增和城里的孩子一样。若干年后,走进西藏的年轻人和走出藏区的丹增都会呈递增状态,物质上的同化会不会导致藏文化的淡薄与健忘?作者说在啡店的留言薄。纸间写满了不同人种的留言。游客们留在纸上的声音,注定要在未来的某一天,彻底改变小镇的语境。作为一个多次走进过西藏的文化人,这话不是危言耸听。
看过一本书《我就是这样一个活佛》,作者出身时漫天飞雪的天边出现了彩虹,于是十六岁的他被认证为“转世灵童”成了活佛。他年轻帅气,接受高等教育,穿名牌开跑车,甚至还轰轰烈烈的谈了场恋爱。并成立基金会,开办“善缘诊所”,救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他的举动打破了以往人们对活佛的印象,我也是因为好奇才看了他的自传。他就是盛噶仁波切——出身青海玉树的活佛。他说有时候我是一个享尽爱的甜蜜的普通男人,一个时尚的、幽默的、带有与生俱来的神秘色彩的青春偶像,在人群中备受青年男女的瞩目;有时我又是一个神态平和慈善、身着袈裟、为万千弟子开示灌顶的转世活佛。不知内里的人,常常会说:“这样的人,真是不枉活一世啊。”但如果他们能够一个人置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承担着两个世界同时赋予他的双重责任,并且这两种责任之间又有着巨大的矛盾与冲突,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有勇气说一声:“没问题,我敢担当。”我无法想象一个能做到在两个截然不同世界里游刃有余的人需要怎样的钢铁意志,而我无法否认,因为他确实存在。
之前读过仓央嘉措的诗,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君。深情含蓄,比之盛噶仁波切的自我,更欣赏他的才气和稳重。我以为活佛是传统的,任何时尚都与之无缘。如原始的天葬,如贫富不争,人人平等、天人合一等等;跨越了传统的栅栏,失去与得到是否能维持平衡?
那一条打满补丁的路,还能有鲜花盛放的一天吗? 作者的羽毛落在灵魂,那么轻,那么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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