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江中牡丹 于 2010-7-3 20:31 编辑
【红楼花解语】之曼陀罗-惜春
曼陀罗花，花冠呈漏斗状，形大色白，内无花芯，曼陀罗是梵语的译音，意为悦意花，被称为佛教的灵洁圣物，《法华经》上记载，在佛说法时，曼陀罗花自天而降，花落如雨。佛法修的是清心观世界，寡欲走红尘，手中无物，万相皆空，所以在很久很久以前，这无蕊的白花就被人们看作神的化身，象征着空心，无心和安心。
之所以把曼陀罗派给惜春，并不是因为她皈依佛门，而是因为她性格里的孤介无情和曼陀罗的空心无心很相似。
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里，惜春的判词很明确，堪破三春景不长，缁衣顿改昔年妆。可怜绣户侯门女，独卧青灯古佛旁。从判词可以看出，她是堪破三春、看透世情才出家的，那么，她小小年纪，是怎样就看透世情了的呢？
红楼梦里，提到惜春的地方不多，大多是跟着迎春探春一起，作者在描写上也不肯多着墨，在第三回荣国府收养林黛玉中，惜春算正式出场，也只有“第三个身量未足，形容尚小。”寥寥数字，八十回里提到惜春的，统共也就几回，比如结海棠诗社，让她做副社长，负责誊录监场，史太君让她画大观园行乐图，唯一的重头戏是在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里，作者给了惜春一次详细的描写。
书中提到惜春时的身份时，只借冷子兴的口笼统说了句：四小姐乃宁府珍爷之胞妹，名唤惜春。因史老夫人极爱孙女，都跟在祖母这边一处读书，至于其父其母，一字未提。从书里看，其母应该早已过世，其父贾敬只顾炼丹修行，根本不去管她，胞兄贾珍，又是个镇日只知道声色犬马的享乐之徒，更无暇给她一点关爱，即使跟着贾母，终究不是父母兄长的慈爱呵护所能代替的，惜春小小的年纪，没有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这是造成她日后孤介性情的重要原因。在第五十四回里，写贾府庆元宵放烟火花炮时，林黛玉禀气柔弱，不禁毕驳之声，贾母便搂他在怀中。薛姨妈搂着湘云。湘云笑道：“我不怕。”宝钗等笑道：“他专爱自己放大炮仗，还怕这个呢。”王夫人便将宝玉搂入怀内。这时候，最小的惜春，却没有人理没有人管，多么凄凉的忽视啊，而这忽视，却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于是，她只能另去寻找可以寄托的东西，在孤单的日子里，她爱上了画画，将自己沉浸在了山水写意之中，在安静的世界里孤独行走。从贾母对众人夸她会作画，要她画大观园画众人，要她画上宝玉宝琴那一对璧人等来看，惜春的画技已是相当不错，否则断不能一人就接下如此浩大的工程，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大观园诸钗还经常去看她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达到如此功力，她付出了多少？忍受过多少？难以衡量。
缺少什么，就会渴望什么，而当这种渴望明显难以企及的时候，悲观绝望就未免占了上风，于是，就会想要逃避，如何逃避呢？似乎并没有别的出路，出家，就成了时时出现在她心里的念头。在她小小的心里，出家，就是孤家寡人，就得抛弃亲情，反正她也没有得到什么过多的亲情，岂不正好？于是我们看到，在第七回里，宝玉和黛玉一起玩，迎春和探春一起下棋，惜春却是在同水月庵的小姑子智能儿一起玩耍，周瑞家的送给她宫花，她戏说明儿个要剃头做尼姑去，这不是无心的玩笑，实实是她心里所想，可惜，大家却只当是小孩子的玩话，一笑置之。也或许，即使当真也不在意吧。宝玉过生日，占花名，多么热闹，却没有人想到去请她，甚至她的父亲贾敬去世那样大的场面，都没有正经提及她，她可是嫡亲女儿啊，父亲的去世让她变成了孤儿，却没有人肯去安慰一句，似乎就那样任她自生自灭。她住在藕香榭，莲叶田田、菱藕香深，月光斜穿入户的时候，她都在做什么？是翻阅那一卷卷佛经吗？窗外的美景，可曾在她心头留下点什么？一切唯有沉默……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出家，岂非是最好的选择？
就这样，她的心头一天冷过一天，终于，结成了寒冰，到了抄检大观园的时候，淋漓尽致地爆发了。她的贴身丫鬟入画，因为一点小错，在凤姐和尤氏都表态可以不追究的情况下，她坚持要撵走，并因此和嫂子尤氏起了激烈冲突。
惜春道：“你们管教不严，反骂丫头。昨儿我立逼着凤姐姐带了他去，他只不肯。我今日正要送过去，嫂子来的恰好，快带了他去。或打，或杀，或卖，我一概不管。”入画听说，又跪下哭求，说：“再不敢了。只求姑娘看从小儿的情常，好歹生死在一处罢。”尤氏和奶娘等人也都十分不解，说他“不过一时糊涂了，下次再不敢的。他从小儿伏侍你一场，到底留着他为是。”
“不但不要入画，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从这些话里，不难看出惜春的心路历程，看的出惜春对其兄嫂的痛恨，不独痛恨他们的污浊，也痛恨他们对自己的漠然，她要了悟，要划清界限，要决裂，要解脱，哪怕牺牲了从小一起长大服侍自己的丫鬟。这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日积月累之下造成的矛盾。
遍观全书，对惜春，真的是疼惜，疼惜这样一个小女孩，幼小的心灵一直承受着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漠视，没有天伦之乐，没有亲情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寂寞，难道我们还忍心去怪她的孤介吗？当她最后走向青灯古佛，当她真的如曼陀罗一般空心、无心了，我们是否能够安心？回首往事，她是否还会想起那些繁华，是否还会记得那大观园行乐图？曼陀罗，曼陀罗，好好陪伴惜春去吧。
后记：惜春和曼陀罗，以前和朋友谈论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因为懒散，一直没有动笔，今天写完之后随手搜索了一下，发现早有人写过了，自己对这篇也不甚满意，不过为了尊重自己的劳动，还是先发了吧，容后修改，笑。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0-7-3 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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