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李宗吾及其厚黑学

牛伯一

当巴蜀才子刘师亮遭遇了李宗吾。李宗吾还没等刘师亮站定呢，就劈头盖脸地送上了一份特殊的见面礼，实际上是给了刘师亮一个下马威。李拈着三绺鼠须、眯缝着眼睛，冷冷地抛出来这么一句（呵呵，为了大家看得有趣，老牛凭借有限的想像，将这二人见面的场景如此这般小小地演义了一回）：“骑青牛，过函谷，老子姓李！”  

五十余年后，后生小子老牛读野史时读到这段，不由得鼓掌捧腹而笑。那刘师亮自也不负才子雅名，不甘示弱，立马儿回了一句：“斩赤蛇，定天下，高祖姓刘！”

穷酸文人之间的口舌相争，自古有之，着实令人莞尔。依老牛拙见，这刘师亮尽管对得还算爽利，有些气势，貌似不落下风，但从艺术性的几重双关，从当时可想而知的现场环境等方面研判，李宗吾的的确确高出了不止一筹，占尽了上风，白白得了刘师亮一个大便宜。老牛神驰天南，遥想这“厚黑教主”李宗吾之风采，想必此人，当时正一手持着芭蕉扇，一手提着个抽得咕嘟作响的水烟袋，穿着件污迹斑斑、早已辨不出本色了的老头衫，下身，更绾着长短不一的裤腿儿，脚上，还蹬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醉眼斜睨，口出狂言，馋涎四溅。其状，颇类于如今网络时代中带着后现代气息的尖酸文人。李堪称“无厘头”的祖师爷！仿佛此时的老牛，身无长物，散尽囊中羞涩，东坡夜饮醒复醉之余，偶尔扔出这么一句：不想当厨师的司机不是个好园丁。

后人有研究“厚黑学”颇有心得的所谓学者，推崇李宗吾到了极致顶峰，称：中国数千年政治斗争的风云变幻，被李尽囊于一部“厚黑学”之中也。所谓历史嘛，无他，一厚一黑足以蔽之！而其实，这老李头的厚黑二字，囊括的又何止中国数千年的政治斗争呢？整个人类的政治历史，不也均在一部厚黑学里吗？更有后世好事者引而申之，发扬光大，大而化之，早把商战厚黑学，公关厚黑学等等大作一部部地抛了出来。洋洋大观也！不一而足。甚至，有促狭之人还断言，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脸皮厚、心黑，已经是跨世纪人才们必备的优良素质了也。二十一世纪最紧缺的是什么？是（厚黑）人才！哈，看看，如今的社会真的是自由开放了，那李宗吾虽贵为厚黑祖师，毕竟也只能含而不露，借古喻今，最多是犹抱琵琶。而今人，这般图穷匕现，竟也了无大碍。

老牛作为和李宗吾李大师阴阳相隔的他的坚定拥趸，手捧一部厚黑著作，早已阅读研究了数十年，自也不乏独门体会。想，我们国人，常常在大做白日梦，YY（网络语言，“意淫”之隐晦变通说法）之时，因为本国的一干低能文人还没有个拿到个什么劳什子诺贝尔文学奖嘛，心里忿忿，总憋着口恶气，可也无奈，这么多年了，就是干瞪眼拿不着！于是便变着法儿，不时推举和臆测谁谁谁，谁谁谁，应该得到这一奖项。哈，以牛之浅见，中国近现代，直至当代，若有堪当此重任者，非李宗吾莫属也！为何？因为文字若不能入木三分，揭示心灵，不能批判与自我批判，则文字便只是肤浅的皮毛，是文字本身而已。即使那肚子里只有二三两墨水的泥腿子，也可以四处狂涂乱抹之，以为就是高层次的文学杰作了。呸。休说什么诺贝尔，简直就是狗肉上不了大席。任他再怎么敝帚自珍，不过最终落得个被窝里放屁，独自享用的结果罢！而老李头的厚黑经典呢，实际上，是一个民族的心灵批判史，直至自我救赎的忏悔录！

啊？卢梭？是，前有此人的同名名著，忏悔录，在浩若烟海的著作典籍中一直声望极高，牢牢地占据着一席之地。于是，牛便更为李大师抱不平了。与卢梭个人的一些私隐的袒露与基本上无关他人痛痒的忏悔相比，厚黑学反映的，可是芸芸众生们的阴暗心理啊！是全人类心灵的沧桑历史，是一部由李大师妙手偶得后，担任执笔的全人类的忏悔录！别说什么诺贝尔奖，这部作品，就是得到了任何殊荣，也应全不在话下！

尤其是，李宗吾所处的时空，文字狱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而大有重新聚拢开来的征兆。一不小心，写字人就有身首异处的危险！国人更有“能做，但决不能说”的“优良”传统。坏事即使做绝，表面上，依然要道貌岸然，把正义公理的旗号高高挂起。对于那些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另类，那是要灭之而后快的。无论肉体，还是精神。君不见，就是到了情况好多了的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海峡那边，柏杨的一部隔靴搔痒的“丑陋的中国人”抛出后，就激起了轩然大波吗？据说，此书不但一度遭禁，还有人还因此对柏杨下了死亡通牒呢！由此可见，他李宗吾是在冒死著述这部厚黑学著作！其中种种，深思之，更觉其人其书的不凡与难能可贵。高妙的还在于，这也许都出乎李宗吾自己的意料，他的大作公开以后，骂声竟然不太多。这，其实正是托了“借古喻今”的福啊！是“善飞者动于九天之上”在写作中的一次生动体现。

伟大的作品，从不因时空的变幻而稍稍褪色。厚黑学，不仅囊括着李宗吾之前的历史，更印证了他身后的历史，一幕又一幕，李皆仿若亲历，又仿佛，他正站在历史之侧，眯着眼睛，拈着三绺鼠须，静观世间英雄辈出，风云变幻。

李宗吾空前绝后！你看懂了吗？异邦人士弗洛伊德，揭示的，似乎也是人的共性，与咱们的老李头可有一比，可惜啊，这弗洛伊德的所谓著作，终究只会在床上，在裤裆周围等方寸之地打转转说说事儿，怎可与李宗吾之纵横万里、气派俨然的厚黑学说相提并论呢？不客气地说，国内弃李宗吾而捧弗洛伊德者，大有弃明投暗之嫌！

也有不甘心的后生，为浇心中不平之块垒，想当然地推测李宗吾之所以能够著述厚黑，其必定正是个厚黑绝顶之人！若非身在彀中，又如何能够写得如此出神入化？！并举出野史中的有关例子加以引用证明之。呵呵，牛要说，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成诸侯。李宗吾的厚黑，只在于他著述了“厚黑学”本身的“厚黑”而已，他具备的，不过也只就一般的厚黑素质，说到顶，无非一“窃钩者”而已，若是真正的至厚至黑者，国人反而敢怒（甚至不敢怒）不敢言了。好比，茶馆上曾经都贴着“莫谈国事”四个血淋淋的大字，即使到了如今的网络时代，混迹在BBS上也不轻松啊，动不动就有什么敏感字，让你发帖子都发不了。

况且，至厚至黑者，古往今来，古今中外，都决不会以“厚黑”为自己命名，他们自命的从来都是好听的什么“先进性”、什么“伟大，光荣，正确”云云，他们常常会指着自己的脚下，说自己代表谁代表谁代表谁。概莫能外。连墙倒众人推的希特勒，踩着轮子的里红痔都这么信誓旦旦。

当年老牛还小呢，不谙世事，看了“围城”后，就武断道，这钱老必定就是那克莱登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否则，他怎么会写得如此活灵活现呢？呵呵。当时以为，这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清水游鱼，一目了然的。

真真令人发噱，又思之怅然。便浮一大白尔！

魔皇2011

牛兄雄文啊，顶！
厚黑学何解？厚者，脸皮厚？黑者，心肠黑？望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