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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刷术发明并广泛应用后,手抄书就几乎成了历史。一部书要能被孜孜不倦抄下,大约都与俢身养性或还愿一类事情有关:比如抄写佛经。我曾在一个同学家里看到过一本手抄的《三国》,厚如火砖,全用小楷狼毫一丝不苟抄录。据同学言乃是他祖父大人的手迹。当即就惊佩莫明:这该需要多大的耐力和恒心。
可在上世纪的某段时期,却有一本书悄无声息地被大量传抄。
这本书象是具有着妖异的魔力,如一块巨大的磁铁,一股汹涌的暗流,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吸力,势不可挡。波及到了全国的各行各业,不管是有学问的、初通文墨的,或者是勉强能识几个字的人,无不为之着迷:冒着风险,关了门窗,就着一豆孤灯抄得废寝忘食,如痴如醉。
只怕再也没有一本书曾被如此狂热地传抄过。其流量之广、抄者之众,远远超过了差不多是同一时期也曾掀起过抄书热潮的《一双绣花鞋》、《夜半歌声》。
不错,这本书就是《少女之心》,或名《曼娜回忆录》,是当时所谓的黄色小说。其实,就其情色的描述上,《少女之心》还远不如时下公开发行的一些杂志香艳露骨,更不用说地下卖的限制级书刊和花样百出的中外A片、以及匪夷所思的人兽大战片了。
初二的某日,一同学表情诡异神态紧张,鬼祟得如地下党员接头:他有本好东西!拉我到树荫下后再四处探望了一番,才摸索着掏出一本皱巴巴的笔记本来,我一翻开,《少女之心》四字骇然入目,当即就心跳加速血往上涌,呼吸都莫明急促起来:这书的名声实在太大,谁都知道它是本坏书,是棵描写腐朽靡烂生活的大毒草。
可对腐朽靡烂的无比向往却迅速而彻底地占了上风。青涩的我急切地渴望知道:这里面到底是如何流氓的。
那晚,我借口作业多,等一家人都睡下后,作贼一般小心翼翼摸出了那本忍了又忍才不至先睹为快、却怕万一被发现后难免会书被没收、人遭痛扁的宝贝,如饥似渴阅读起来。读着读着,懵懂中潜伏已久的情欲缓缓苏醒,时而脸红发烫,时而亢奋颤栗,目不转睛,浑身火热。
想到这宝贝明天就要还人,那还了得?当下不及思索,拿出作业本便以最快的速度伏桌疾抄起来——这大约就是《少女之心》版本众多的原因之一:急匆匆抄得快了,难免有出入。
第二天,我俨然怀中暗揣千金的阔少,又自豪又担心地告诉一个关系较好的同学:我这里有本“那个”书,看不?
清楚的记得,那家伙看得双目快要喷火时,竟然情不自禁地念出声来:啊,那两条白剌剌的大腿!千正万确,丫不识“嫩”字,把“白嫩嫩”给读成“白剌剌”了,这让他被笑话了好久。
慢慢地,我发现不少女生老是在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并神神秘秘地传递着卷起的作业本。人一望,立刻慌乱地闪身分开,低了的头也遮不住那抺抺浓重的羞涩,火红的云朵一直烧热耳根。
青春,就这样奇异的萌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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