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738|回复: 7

来自天上人间的“狗皮膏药” [复制链接]

高原红4344

主楼

发表于 2010-9-21 00:5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高原红4344 于 2010-9-21 01:19 编辑

（一）

从二十多年前大陆出现了第一个3.15的概念开始，始料不及，日后每年的3.15，便成为了国人日子中和中国媒体上的一曲大戏。而且锣声越来越紧，调儿愈来愈高。那些假货呢，也变着法儿跳大神，假货的泛滥已经引起了国计民生的深深忧虑。期间可见，假货已经不太惧怕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咒语了。

3.15 应该是“狗皮膏药”们多少要收敛一点的日子。平日里和狗皮膏药理论恐怕也没几个人能得胜回朝，只是3.15这天击鼓鸣冤的声音或可以大点，甚至善良的人们还可以淘淘大哭，哭出一肚子冤气。但申了冤、流了泪，3.15一晃就过去了。3.15和狗皮膏药，就犹如猫和老鼠，可惜现在的猫儿大都养尊处优，不怎么吃老鼠了，只是到了节骨眼儿处，比如3.15，甚至只有3.15的晚上，那猫儿才朝着老鼠拉下脸作腔做势地叫上几声，那当然是真叫，毕竟老鼠见了猫，听见猫儿叫，总是心里虚虚的。

原汁原味的“狗皮膏药”何许物也？想把狗皮膏药的前世弄清楚怕不容易，不晓得《本草纲目》上有否记载？《千金要方》上有否提及？我敢肯定都没有！否则大名鼎鼎的狗皮膏药，如何会被在江湖上招摇的三教九流者青睐厚爱几百上千年？看来狗皮膏药的身世舍江湖两字难尽！寻来找去，人间的“狗皮膏药”难寻出处，最终，不知哪位有智慧的俗人，想到人间百物，皆由苍天所赐，于是“狗皮膏药”发明者和祖师爷的尊号，竟名正言顺地封在了一个神仙身上。

该仙蓬头卷须、黑脸巨眼，并且还跛了一只右脚。如此丑陋的一条汉子，正是大名鼎鼎的八仙之一的第一仙铁拐李。在上九流中，神仙属于一流者，连天子也要屈居神仙之下，可见，由铁拐李充当狗皮膏药的始祖，那位有智慧的俗人便不俗了。铁拐李也是被民间口耳相传，诸事附会而成的一位道家仙人，这些当然也是狗皮膏药的无形资产。铁拐李的职业生涯便是闯江湖，这符合狗皮膏药一直以来的江湖属性。其实，铁拐李何止只是闯江湖，其闯东海、游蓬莱的壮举也曾有过。

天上神仙无计，何以非要让铁拐李专享如此殊荣不可？据说天上的神仙远在云端，-多不太爱管人世间的闲事，特别是不太理睬那些狗东西或是与狗有关系的狗屁事！再说一帖狗皮膏药有何惊天动地？而唯有蓬莱八仙热心快肠，乐善好施，关心人间的疾苦和病痛，且八仙之中也唯只有铁拐李精通医道，这样“狗皮膏药”的祖师爷舍铁拐李还有其谁？据说铁拐李除了一柄铁仗在手，终日还身随一个药葫芦，用一腔凛然正气和几味丹皮仙膏，默默济世扶生。

让一个神仙充当某个行当的祖师爷，这就意味着这个行当非比寻常，日后充斥于满世界的狗皮膏药当也就被披上了包治百病的神秘色彩，也因此旧日里卖狗皮膏药的行业便视起铁拐李为至高无上的药仙，至于那些靠医书说话的李时珍、张中景们倒在其次。道理很简单，有了仙气便不缺人气，让狗皮膏药沾上仙气，便能拢住人气，通常隐隐约约中，那一个“仙”字总是和长命百岁联系在一起的。倘若按如今的话讲，那个“仙”字便是一个所向无敌的“概念”：立竿见影！治病当然期盼立竿见影！做狗皮膏药的营生也是希望立竿见影的！

现在容易理解了，因为铁拐李是游走在天上人间的神仙大侠，其成为了狗皮膏药的始祖，则市井里一说到狗皮膏药，便没几个人不会联想到江湖郎中。游走在江湖的郎中往往住无定所，晚上寄宿客栈养神，而白天则通常蹲在集市或街边一隅，专事兜售。一块皱巴巴的棉织红布铺在地上，其上再书几行黑字，所写内容大抵就是介绍将要兜售的秘方之来历和神奇的疗效。红布顶端靠近摊主的地方还会摆上一些装着药料的大大小小的瓶儿罐儿。场面大一点的，还会用生石灰圈一块不大不小的地儿，这样就能把狗皮膏药之类的货色更充分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当然其间不定还要走几步场子，翻几个筋斗，等聚拢的人越来越多，便开始吆喝了：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那一刻，你就莫愁没有人寻着缝儿往圈子里站，

喜欢围观看热闹在心理学上称为趋众性。掏腰包有时也有趋众性，那等好事，如何不想也乘机沾点光？而顿足捶胸往往发生在后面，但人家喊得很清楚，“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手是长在你自己的身上，钱是你自己掏的，只是那药丸儿摇身一变而成为了面粉团儿的事，会让你心里有点生疼，但有何法？那就是江湖！

隐约记得中学时在教室里，我的语文先生在说到“兜售”一词时，所举的例子便是跟“狗皮膏药”有关。我之所以对来自儿时的“兜售”一词印象犹存，当然不是来自中学的那一堂课，而是儿时在我家的附近便有一处市场，那儿常年都有摆摊儿、走场子的热闹场面看，其中，放皮影、变把戏、卖虎骨和吆喝狗皮膏药等江湖行当一应具有。听场子里的叫卖声和看热闹，便几成当时市井文化中的家常便饭。至今一想起其中卖药丸和狗皮膏药的吆喝声，“兜售”一词便会跃入我的脑海中。

实说，儿时对“兜售”的理解就是叫卖，甚至还有点混生计的感觉。等我忽一日从母亲的口中听到“那些都是卖狗皮膏药的”说法，还有母亲说那句话时的口气和神情，我才领略了“狗皮膏药”一说的要义和个中奥秘。再等我后来在书上又认识了北京的菜市口后，便又有了一种新的感觉，菜市口不光是砍头示众“出红差”的地儿，那儿也是兜售“狗皮膏药”的圣地，从京城到地方，原来“狗皮膏药”天下都有，按现在的话来说，那是一种“产业”。而产业者必然是势众力强。如今年年在唱3.15，天天在喊3.15，而假货仍在前仆后继地推进，并声势浩大地涌入市场，而且还让人见怪不怪，其个中缘由是否和假货的产业化有关？

那年月，只要是放学了，路过那块我认为就是“江湖”的地儿，非得钻进场儿中看上一时半会儿热闹不可。见得最多的便是叫场子的郎中先从一只瓷花大碗中吸一口水，随即便喷洒在其面前曲腰光背的某位求医者的背上，接着便是一股仙气从叫卖者的口中吐出，直袭那赤裸裸的光背而来，于是立马在那光背上便有一道一道的红迹遍布开来，说立竿见影，确实是实话。接下来郎中面对满场的说辞，应该是江湖游侠们的必修课，铿铿锵锵，掷地有声。倘真是有三病两痛在身的人，见到了那情那景和那般神奇的效果，还如何可以拒绝掏腰包买药？

不过说真话，印象中，那些药卖得还真不是太贵，还真的称不上卖柺，这或是那日子里的饭菜不太贵，或是人还称不太“进化”？不过我始终有个印象，很久以来，我不曾见到过正儿八经的狗皮膏药，还有，狗皮膏药又如何和狗皮有染？来自神仙的故事或民间的传说，从来都很美丽，下面说的便是一个关于狗皮膏药出身的民间版本。

（二）

传说旧时在彰德府(今天的河南安阳)有一家做膏药的药房，其卖的膏药治病十分灵验。当家的王掌柜，也医德高尚，乐善好施，远近闻名。一天，王掌柜带了—些膏药去庙会摆场子，半路上碰见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袒腹跛足，一拐一拐的瘸腿乞丐。乞丐见了王掌柜，便伸出了长了个小疮的瘸腿，王掌柜见之，当即取出一帖膏药贴在小疮上。第二天，王掌柜又碰见了这个乞丐，揭开膏药一看，疮更加大了，就说：“我给你换一帖药力大的，再不好，你到我家来。”于是又给他换了一帖。第三天一大早，那个乞丐就找上门来了，见到王掌柜便勃然大骂起来：“彰德府的狗屁膏药净是假货!” 王掌柜一看，不得了，腿疮变得碗口大了。他扶着乞丐进院，一条大黄狗扑了过来，王掌柜一着急，抄起乞丐手中的木棍，一棍将狗打死。乞丐乐不自禁：“今天有狗肉吃了。”

王掌柜来到后院，找出麝香、鹿茸、灵芝等几味名贵药材，又配成了一副膏药。过来一看，乞丐正在大口咀嚼着烤狗肉，旁边地上还有一些狗皮散落。乞丐接过配好的膏药，随手抓了一把便往腿上的疮口上—撒，接着又抄起一块狗皮，也捂在了疮口上面。眨个眼儿，乞丐把狗皮—揭，碗口大的脓疮，顷刻间竟然不见了，且不留丝毫瘢痕。王掌柜猛然醒悟，狗皮敷膏药才有神效。愕然中，刚想道谢，瘸腿乞丐却又突然了无踪影，王掌柜这才明白是仙人指路——铁拐李前来传授药方。铁拐李也从此被尊为狗皮膏药的祖师爷。

在后来的日子里，在庞大的狗皮膏药家族里，河南安阳的狗皮膏药（或称姚家狗皮膏药，也不晓得和那个王掌柜的有何干系？）一直独树一帜，算是历史最为悠久的了。据安阳县志记载：姚家狗皮膏药的营生始于祖先姚本仁。

姚本仁原籍江西建昌府南城县，自幼钻研医术，精医道、游京师。崇祯七年授赵府医正（旧时医散官名。金始置。从八品下，元升从七品。明废）。顺治三年，被赐御前大夫，主要以外用膏药为皇宫贵族治病。顺治五年，姚本仁归老于安阳，居住在安阳市区鼓楼后街东头大槐树院内，并同时开起姚家膏药铺，铺名宗黄堂，铺前高悬“太医正传”巨匾，世代相传。膏药的配制方法严遵祖训，传媳不传女，沿袭300多年。据说1949年后，姚家公开了膏药配方与制作方法。

姚家狗皮膏制作分熬膏、摊膏两大主要过程。熬膏以香油为主，把香油加热、待滚后，把麝香、乳香、没药、血竭、当归、木瓜、血竭、连翘、阿魏等20余种精贵药料下锅炸透去渣滤净，炼至滴水成珠后下黄丹，用清水淋洒去火毒熬成黑膏油，摊在制好的狗皮上便成为狗皮膏药。留存在民间的印象中，姚家狗皮膏药配方精良、质地细腻、色泽黑亮、软硬适度，疗效显著。

1997年，一部由刘小宁导演的电影《狗皮膏药》，将安阳姚家狗皮膏药的故事经过演绎搬上了银屏。电影不仅讲述了几十年前狗皮膏药发祥的戏剧性历史，还有姚姓中医世家的兄弟俩因狗皮膏药秘方反目成仇的悲伤故事，这其中当然有若干杜撰的成份，但无论如何，姚家的狗皮膏药的身世于安阳县志可稽，狗皮膏药终于在民间流传开来，并造福于民间，这也是中华中医文化生命力不朽的一个展现？

狗皮膏药被蒙上了如此复杂和神秘的身世，这就着实要让世人对狗皮膏药刮目相看！也难怪“狗皮膏药”的吆喝声在中国的江湖上生生不息，传承不断。而传承意义下的“狗皮膏药”，更是翻时趋新，花样百出。铁李拐的大药葫芦里装的尽是治病救人的灵丹妙药，铁李拐的“狗皮膏药”当然就是品牌。只是当江湖的场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大之后，那品牌便凶多吉少了。古今中外，凡打上了品牌的东西，无一例外，就是财宝的象征，于是就被这世上无数双罪恶的眼睛盯上了，就如日前所看的电视剧《皇城根儿》里所讲的故事一般，剧中的那枚“再造金丹”让几多人垂涎三尺，以至于在亲人间和社会上，又酿造出了几多日子里的悲剧？如今品牌等同于金钱的意义并未丧失，甚至愈演愈烈，故而“狗皮膏药”所蕴藏的商机，几乎让神州南北，假货横流，真的有点防不胜防了。

一则天上人间的神话，让彰德府的狗皮膏药从此出了名儿，随后姚家膏药铺前高悬的“太医正传”的巨匾也风风光光地高挂了300多年。看来，正儿八经的狗皮膏药并非空穴来风，狗皮膏药也是千百年来在中国药典中应该占有一席之地的真东西，只是日子久了，被江湖上的邪气所侵，狗皮膏药便染上了愈来愈深的铜臭，变了味儿，这当然不是那个身背一个大药葫芦，游走在江湖间的铁李拐的初衷。不过，因为铁拐李曾说过卖膏药的坏话“净是假货”，所以，至今留下话柄，让人们把那些专靠吆喝说假话骗人过日子的称作“卖狗皮膏药的”，以示嘲讽。著名学家刘复先生在《〈半农杂文〉自序》里便写道：“再往下说，那就是信口开河，不如到庙会上卖狗皮膏药去！”看来狗皮膏药在历经漫漫的人间苦旅后，终于在茫茫的尘世中成为了吆喝江湖之南北的一张招牌，无论是来自铁拐李的仙气或是来自姚家“太医正传”的光环，都已经荡然无存了，原来狗皮膏药里面藏的不再是膏药，而多是“坑蒙骗拐”的祸心。

于是，如今的文化对于“狗皮膏药”的演绎便不断赋予了更多的色彩，“狗皮膏药”可以充当名词，意指“假冒伪劣”产品，而“假冒伪劣”红火起来也就是这十几年的光景，但“假冒伪劣”当仁不让地一举成为了民族文化中的流行词汇，可见，狗皮膏药和时代的结合是如何的亲密无间！“狗皮膏药”也可以充当定语或宾语，其意义当然都指一个字：假。“狗皮膏药”还始终带有其染上了仙气的血统，故而作“狗皮膏药”的行当总是秘而不宣的，据说是商业秘密。然而路人皆知，如今有多少的商业秘密，又何尝不是所谓的遮羞布？

对于“狗皮膏药”的正解，在我手头上的汉语词典上如是说：“药膏涂在小块狗皮上的一种膏药，疗效比一般膏药好。旧时走江湖的人常假造这种膏药来骗取钱财，因而用来比喻骗人的货色。”呜呼，狗皮膏药！

1 查看全部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