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礼拜天,天气晴朗,湛蓝而清澈的广博天空下,偶有几片绵朵交叉错落的重叠着,故意似的形成各式人们熟悉的图案,使清晨出行的人们耳目一新,只需轻闭双眼即可融化在这温暖如春的世界里。 心怡是一位非常懂生活、爱生活的人,她的生活态度是可以没钱,但不能没有情致。因为她还年轻,所以从不担心贫穷的问题。 诚然,她正值青春豆蔻,虽然长得不算漂亮,但绝对不丑;工作上发展的大道还很宽敞明亮,另外还有一个正在交往的男友,虽然他也还没基础,但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他爱她;用心怡自己的话说:没什么值得她感到可忧虑的。 瞧,女人就是这样容易满足——。 然而,现实之神偏爱跟心怡这类纯正善良而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开玩笑,似乎要让她们早些明白世界并非是她们想像中的那样惬意。 今天她的算盘是这样打的:先去附近公园散散步,然后回家烧饭;吃过饭呢,再去洗个头,这是她生活里廉价的享受之一,她喜欢洗发师的手指,像猫儿一样温柔;晚上呢,再去月光下广场里跳一支舞,不多不少——;嗯,一想起来就会令人窃喜,生活可是这样的美妙呀—— 一切都如计划顺利的进行着。 午饭后,精心装扮的她漫步到一个名叫‘都市丽人’的美发连锁沙龙,用矜持而又不失大方的姿态走进去,好让店员觉得她就是那种上流社会的人,是有能力消费的主儿。其实,她一个月里只敢这样消费两次,超出这个范围,她的整体预存数字就会显得寒碜,这是她的界线,从不允许自己破例。现在,她正为自己对生活完美的小规划感到满意和骄傲。 “您好,欢迎观临——” 心怡点了点头,微笑着摆出一名老主顾的神情在洗发专用位置坐下。对于店内的陈设,她早已记得很清楚。原因很简单,她极怕认错了东西而显得没见识或是弄出什么掉底子的笑话来;对于囊中羞涩而又心灵清傲的人,那可真是致命的羞辱啊。 现在是中午用餐时间,店内只有一名美发师。确切地说,是位帅哥,大概美发师没有一个难看的吧,帅哥服务,真叫人开心。 此时,店里除了她,没有其它的顾客。她大方招呼了一声洗发师,说明了需要,然后坦坦然坐下,等待着发师工作的开始。 帅哥信步走来,熟练而又轻柔的沿心怡脖颈围一条白色毛巾,然后从纯白的塑料瓶中挤出练乳似的洗发露,开始在她头上轻轻的揉搓起来。 帅哥手法高超,十指灵活,时而游走到耳根,时而又抚摸到一般人没发现的敏感部位:后颈;他一会儿用纤柔长指将你头皮轻轻聚拢,一会又将头皮向四周围推伸;这些动作全不过份,一切都恰到好处,适可而止;宛如一阵春风轻轻摩挲着熟睡中的人儿,勾起你那不可敌抗的美梦——。 一阵久违的逸适感流入心间,心怡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她觉得这种感觉就跟接吻一样,只有闭上眼睛,才能全心享受那不可言传的美妙。如果说此时帅哥真能甩胆吻一下她的脸庞,实际上她不会装作知晓的。 心怡忽然忆苦思甜,想起曾前在一家平价店里洗头来。虽说那是次价钱公道的交易,可是服务却令人发指啊。那个店老板的学徒,不知道指甲几年没修,在她头上拼命的努力,抠得她会哭,这事儿一想起来就令人心痛、愤恨难止。 “美女,你的头发挺顺的——” 美发师的话打断了她不愉快的遐思。 “啊——,嗯,是的,发质不太好,太贴了。” “其实,你可以试试把它弄得蓬松一点,这样效果会好很多的,我们店里现在正好做活动,很便宜的——” 心怡知道,不论你发型多么完美,他总能提出些看似非常合理的建议,就像医生给病人开药一样有理;帅哥的声音很和洽,令人几乎不能拒绝,就像在说我爱你一样温柔。 心怡对着镜子,在头脑里数次幻视着蓬松过后的发型。是的,效果的确不错,或许会美很多。可是,改变不是免费的,这谁都知道;而她的防线却与免费相冲突。 短暂的踌躇后,为了继续保持高雅的风度,她还是赞许着说: “是,你说得没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自然一些——。” 她希望帅哥明白她的言外之意,不再碰触这个敏感的问题。然而,帅哥锲而不舍,认为这只是没有经验的畏惧,还可以攻克,于是他又贴着心怡耳根继续吹着温热的暖气: “如果再上一点颜色给头发,那可真是漂亮极了,你觉得呢?” 心怡觉得脖子以下几根茎有些紧张,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唔’了一声,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帅哥没再继续追问,这让她或多或少有些感激。 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到门口传来汽车遥控锁门的喇叭声。 心怡顺声音瞟眼望去,只见一名装扮时尚的漂亮女子已将车泊在门口,正朝店里走来。刚进门她就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弄得整屋空气都在抖动。接着她便无所顾忌的大声问道: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吗?” “呆会儿他们就过来了——” “多久呢——?” “一个小时左右吧!” “天啦,这么久,那你快点儿,我下午还有约会呢——” 帅哥嘴里一边说‘好,好’,一边加快了手里的速度,然而再快似乎也并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完事的。 很明显,帅哥仓促的动作多少带了些敷衍的成分,连心怡自己也感到此时的头非彼时的头了。这让她很有些不愉快,刚才帅哥所营造的美漫感觉已经烟消,替代而之的是抑郁,这抑郁就像气球一样越鼓越大,闷得她的腰都挺直了。 十分钟过后,女人又传来了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你还要多久啊?” “快好了,还等半小时就好,您再等等哈——” 帅哥一边陪着笑,一边道着歉。 “什么——,还要半小时,我天,你不知道我是vip么?vip就是这样干坐着枯等的么?信不信我投诉你啊——” 帅哥手里慢了下来,他显得很为难,有些不知所措,就像继续洗下去就是对另外一人的不尊重、挑衅。老实说,任何一位顾客都是上帝,然而上帝多了,难免也会有个高低之分。这不,别人是贵宾,你是平民,孰轻孰重,谁没个准儿呢。 正在他进退两难、一筹莫展时,回来了一名学弟,他这才如释重负一般吁了口气。 “我去帮那位女士做个头发,这里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 以心怡一向温和的脾气,她是绝不会有什么意见的,可眼前的这种退让分明显得很受欺负,于是她斩钉截铁的说: “不行,我要你做完!” 帅哥先是一愣,然后轻蔑的摇摇头: “对不起,您不配合也没办法——”说完就转身走向了女人。 对于帅哥的举措,心怡除了觉得恶心,毫无办法。她既不像漂亮女人有那样大呼小叫的资本,也没有帅哥美发师如此寒心的勇气。 突然间她觉得非常恨,恨美发师,恨女人,恨这个屋宇,恨整个世界。 这时,不争气的男友正好打来电话,问她这次做头可有打折。 一句从未经考虑过的话从她嘴里脱口而出: “你以为你是vip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