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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集训完毕后,咱们这一群三个月前还整天嬉皮笑脸站着都会抖抖腿的调皮蛋学生娃,终于勉强有点儿军人的样子了。什么齐步、正步、操枪动作、匍匐前进倒也似模似样、中规中举。只是几个老乡一打堆,立即又回复了吊儿啷当胡侃海吹的本性,聊得最多的就一个字:吃。
那时的兵可没现在这好条件,每月津贴十元,伙食费每天0.95元,菜盆中实无多大油水。几个月高强度的训练下来后,直寡得一帮生龙活虎的小伙子肠子生锈,吹起好吃的牛皮来时眼光发绿口水直冒,恨不能弄条活猪来啃!无奈囊中羞涩,只好胡吹一番想象中的满汉全席来过过干瘾。
天可怜见!一次正吹着牛,却见秦少爷一脸喜庆乐孜孜地跑来,郑重宣布:有好吃的了!他老妈给他寄来了一大包香肠!哗!几个馋鬼喜不自禁纵声欢呼,不由分说拥了秦少爷直到他们班,打开包裹一看:乖乖不得了!足足有五六斤!根根金黄条条喷香!众人那个乐!杰崽一脸笑开了花,伸出五爪金龙连包提起,高喊:“烧香肠!烧香肠!”我、胡汉山、牛肥头自是轰然响应,急得秦大少爷双手乱舞着大喊:“留一点儿!留一点儿!还是要给我留一点儿噻!”可我们哪里会理他?提了这宝贝一哄而出。秦少爷见抗议无效,只好一边苦笑着一边骂:“狗日的些!你这几个土匪!”一边迈开长腿如飞追出:担心几个饿狼会下毒手一气消灭完,正主儿倒无福享受了。
当下五个人兴昂昂先到军人服务社凑线买了三瓶莲花白,再来到后山靶场,捡来枯枝干草码成一大堆,把香肠放在上面后点火开烧。火势熊熊火苗乱窜中,那一节节金黄的香肠开始滋滋冒油,溢出阵阵诱人的浓香。五人目不转睛食指大动,多么灿烂的火焰!多么醉人的香味儿!
到火势将息时,那根根香肠大多已扭曲变形,被烧开裂了,并焦煳了不少。五人一起动手,手持树枝进行抢救,等七手八脚全拨出来后,打开瓶盖围肠而坐,哪还去管焦的煳的?烫手烫口?拎出一根后拍拍柴灰张口便咬!立时神魂俱醉:油香满口美汁暖喉,就连那已经烧焦了的肉,咯吱咯吱地嚼在口中竟也有一种奇特的煳香。
三瓶酒轮转着喝完时,一大堆香肠也被吃得磬尽。五人全都糊了满手满嘴的黑油,个个酒酣肉饱心满意足,只觉神仙生活也不过如此。正欲各自归队,忽然齐齐双眼发光:此时夕阳正艳,一片灿然亮丽中,一位满目姣好的少妇正婀娜出绝丽风情,一朵彩云般袅袅盈盈飘下铁轨,向营区款款行来。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精神大振:吹口哨、喊美女,涎着脸上前搭讪。那少妇见几个小鬼头竟敢如此放肆,不由又气又笑!娇咤一声:“你这几个小猴儿!谨防我要你们受不了!”老天爷!竟是正宗的重庆口音!它乡喜逢大美女老乡,几个小子更是来了劲儿,怪声怪气胡言乱语,那美少妇却也没当真大怒,只一路笑骂着去了。几个臭小子仍对着她远去的俏丽倩影嘻嘻哈哈自得其乐地陶醉了好一阵。
第二天才知,她竟是二营长的老婆!我们五个混小子全都吓了一大跳,深感孟浪后惴惴不安等着领导谈话,可几天过去了却毫无动静。有时在路上遇见了那位美丽的大姐,我们倒是脸红不己,而她仅是似喜似嗔地美目一转,嫣然一笑而过。后来我们才慢慢明白:她哪里会当真和我们几个离家在外屁事不懂事的小老乡计较!
现在我们几个战友谈起这事也会兀自发笑,都说那香肠真好吃。那大姐真美!真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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