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萧之卿 于 2011-7-9 13:20 编辑
自小便不喜欢猫,那家伙幽蓝的瞳孔深不见底,时圆时扁,仿佛传达一股阴暗之气;而半夜里传来的哀凄的叫声,更像个怨妇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 母亲却在弥留之际收养了一只猫。那不知是谁家走失的,我初见它时,似乎只有手掌长短,灰白相间的毛乱庛着,羸弱的身子,瘪瘪的肚子,无言地向我们诉说着它的遭遇。母亲在询问了周围所有邻居后将它收为己有,不顾自己的重病,精心伺候着。 那时我每个礼拜去看一次母亲,每次母亲和那只猫都有变化,母亲越来越消瘦,而那家伙越来越健壮。我们吃饭时,它围着饭桌“喵喵喵”叫个不停,我给它一根面条,它嗅上一嗅,不开尊口,却继续叫;母亲给他一块肉,才能堵上它的嘴。这使我更加厌恶它,调唆母亲将它撵走。母亲却笑着说,“是被我惯的”。母亲还骄傲地向我讲述那家伙的种种好,说自打它来了,晚上睡觉再也听不到老鼠的动静了。我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母亲没能好好地合眼,静夜中身体的疼痛让她更加清醒,悉数着她的猫儿每晚的赫赫战功,那种成就感或许能够短暂地麻木一下她的疼痛。因了这点,我对那家伙忽然有了些许的感激,毕竟,它比我们更忠实地、更多地陪着母亲。 说来也怪,那家伙简直像个尾巴时刻随着母亲,母亲在屋子里走动的时候,它一路跟着来来去去,还时不时用脖子蹭着母亲的脚;晚上睡觉,它居然摸着黑也能很准确地钻进母亲的被窝;尤其是在母亲疼痛难忍的时候,它更是静静地趴在母亲的膝盖上,若有所思、很难过的样子。那个时候,我常常被母亲紧紧地攥着手,一边通过母亲手心的冷汗来感知她的疼痛,一边强忍着心痛逗母亲:“忍忍,马上就会好了,你看你的儿子、女儿,还有猫娃娃都看着你呢!”这话一般都会很奏效,母亲居然会在那个时候笑出来…… 后来,母亲病情加重,便从铺子里搬回了家里,那猫也跟着回来,但它除了母亲的屋子和灶房,居然从不涉足其他屋子。我的兄长给我讲过一件事,说是在母亲上兰州查病的那几天,那猫突然不见了,白天不回家,不知在哪里游荡,晚上找来找去,才发现它独自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抱出来,一转眼它便又回去。我听着,哭了。自小,我找母亲,也从来都是在她的屋子和灶房两个地方。
儿女和猫儿最终还是没能留住母亲过早离去的脚步。母亲丧事完后,我把那家伙它定性为母亲的遗物,怕家里的女人虐待它,于是想带回家自己抚养。但兄长说,这家伙喜欢上蹿下跳,跑来跑去,你把它圈在楼房里,不把它急死才怪,还是留下吧。 家里没了母亲,回去的次数自然也在减少,渐渐地就忘了那只猫。忽有一日在铺子里发现了它,体格不如之前健壮,细问原因,才知它不好好吃饭,专拣肉吃,被家里的女人厌弃之极,于是打它,谁想它竟抓那女人一爪,彻底惹怒了人家。父亲只好将它抱回铺子养着。我很惊异,母亲养它近两年,从来没听说谁被它抓过。不识时务的家伙,寄人篱下还那么挑剔,不被人家赶走才怪! 再后来,父亲的铺子里来了新的女主人。那猫天天晚上叫个不停,言语之间他们似也有厌弃之嫌。我终于决定带走它,哪怕是在楼房把它圈着。我们坐在回城的公交车上,它温顺地趴在我的腿上任我抚摸。谁知这是缓兵之计,中途它竟趁车门打开之际从我怀里一跃而起窜出车去逃跑了。赶我反应过来下车去追时,已不见了它的踪影。 我有些怅然,愧疚于母亲,竟把她的猫儿弄丢了。但转念一想,那猫儿是有灵性的,受母亲宠爱太过,在领教了几个人对它的种种不好之后,或许已经不寄希望于任何人,所以选择逃离,或许会弃尸荒野,但总比生生地站在那里惹人厌弃的好。未尝不是好事! 由此感慨,猫狗尚有感恩之心,猫狗尚怀思念之情,猫狗尚知坚守之义,猫狗尚存不渝之节!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