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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散记•观影记史】解读贾樟柯《站台》（1） [复制链接]

听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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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0-1 23:2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淡淡一片云于 2010-10-2 06:41 编辑

   贾樟柯是一个直面中国社会变化并且有自己观点想要表达的作者型导演，以此与陈凯歌张艺谋冯小刚等等区别开来。他的电影故乡三部曲之《站台》，野心勃勃地构建了中国上世纪80~90年代急剧动荡的平凡人的断代史，这样，我等小民就有因非宏大叙述而侥幸介入置喙的机遇了，浮生尚存，记忆尚在，因此仅就影片历史背景作以确认。

   镜头1：外景。墙报下。众人议论纷纷：“那个谁和谁，正鬼混着呢”。“人们说把炕棱还搬塌了”“不是压塌的，不是踩塌的”“不能那样说，世上的这些事。有火吗？”“给人家听见，一棍子打死你”。“二宝的四轮捅大乱，撞到龙王口上了。死骨还未尽呢？你们没有听说？”“哪一天？”“前个儿，前天”。墙报上，画的是规整的农田。左边竖幅标语，是对联的下半句：“只要肯登攀”。

   “只要肯登攀”一句，出自毛泽东词《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写于1965年5月。但是，公开发表于两报一刊1976年元旦社论《词二首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两报一刊，即《人民日报》《红旗》《解放军报》，乃当时权威话语的载体。另一首词《念奴娇•鸟儿问答》，也是作者于1965年5月所写。两首词如下：
《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久有凌云志，重上井冈山。千里来寻故地，旧貌变新颜。到处莺歌燕舞，更有潺潺流水，高路入云端。过了黄洋界，险处不须看。    风雷动，旌旗奋，是人寰。三十八年过去，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谈笑凯歌还。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念奴娇•鸟儿问答》：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炮火连天，弹痕遍地，吓倒蓬间雀。怎么得了，哎呀我要飞跃。借问君去何方，雀儿答道：有仙山琼阁。不见前年秋月朗，订了三家条约。还有吃的，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
   1965年5月底，毛泽东重上井冈山，当是酝酿翌年准备开始搞文化大革命了。从两首词表达的内容来看，毛泽东对时局的看法就是：身体睡有赫鲁晓夫，现在就要反修防修。不听话，我就拉军队重上井冈山。1976年，则是作者病危之年，也是周恩来、朱德、毛泽东相继谢世之年，也是文化大革命历10年之久的结束之年。
   那时，中学生的我们每天都学着大喇叭高喊：不须放屁！
   这样的俚句脏句也能入词，从文学看，老人家当是先锋派大师也。看孟京辉《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死亡》话剧，开篇就大谈意大利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达里奥·福关于屁的理论，真是稍逊风骚也。
   在豪迈的标语、美丽的宏图下，人们谈笑着二宝开着四轮车撞死了，他的媳妇则把炕棱还搬塌了。炕棱，我们东北叫炕檐，就像帽遮就叫帽檐。搬塌，不是压塌的，不是踩塌的，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塌的。死骨还未尽呢？也是不明白什么意思。一般的说法是，尸骨未寒。看人群的衣着打扮，是秋冬时节，阳历9月9日或者国庆节以后了。当然，也可能是以后的以后，因为没有确指。
   贾樟柯演绎的《站台》，就从这段民间绯闻作为序幕开始了。

   镜头2：俱乐部舞台，反打观众席。一个女报幕员走上来，身穿蓝棉制服，头戴蓝色有遮薄棉帽：“汾阳县农村文化工作队，慰问演出，现在开始。请观赏表演唱《火车向着韶山跑》”。反打报幕员。“一列南下的火车，正奔驰在洒满阳光的土地上，正奔向韶山，奔向我们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故乡。瞧，他们来了。”

   《站台》是有导演贾樟柯强烈个人印记的影片。贾樟柯在《贾想》中回忆说自己姐姐就曾经演出《火车向着韶山跑》这个节目，说明了情节设计的来源。这个报幕员的衣着，我也曾经穿过。我们1974届的下乡插队知识青年，当年冬天最时髦的就是蓝色中山装棉袄与蓝色戴檐薄棉帽。学的是在窑洞听《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的革命知识分子的派头。当年，我曾经这样装扮在青年点前的白杨林里拍摄了一幅单色照片，如今也是早已经丢失了。
   文化大革命开始于1966年5月16日，所谓“五•一六”通知，就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那时街头就是斗争“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踹门进屋打砸抢破四旧；大卡车彩色缤纷撒传单；人人流行戴毛主席像章，越多越大越好；人们戴着柳条帽手执红缨枪大片刀武斗；每天伸胳膊扔腿跳“忠字舞”；学校夜以继日挑灯夜战挖防空洞；流行革命大串联，白吃白住就可以免费跑遍全国。总之，就是翻天了。人们如朝圣一样往北京、遵义、韶山、井冈山等所谓革命圣地跑，毛主席曾经在北京天安门城楼八次接见晋京的红卫兵煽风点火。开往韶山的火车，当时中国NOONE，命名为特快001次列车。可惜当时我们仅仅是红小兵，没有胆量出去过把瘾闹一闹。

镜头,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