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过茉莉花绕魂的香 滑过茉莉花绕魂的香,我滑入冗长的幽深,那里盛满了花香,盛开了童年。 自从嫂子照看那些自留地后,她就把所有的茉莉花树砍了,挖了,烧了,种上了与生活密切相关的花生,玉米,红苕,青豆,萝卜等等。 即使这样,我的童年不复存在了,童年的茉莉花树不复存在了。它们始终存在我的记忆,刻骨铭心。那些花香淡淡,花朵洁白;那些心絮柔软,梦里花落。频频回首,汗水晶莹,泪水晶莹,花朵晶莹,一一浮现眼前。 每年五月,父亲就在花丛间奔波了。母亲说春花虽然少,但总能卖几个钱,积少成多就是我们兄妹下学期的学费。做花茶的茉莉须含苞待放,洁白透明,羞而不露,恰到好处。太早,会有青涩;太晚,花瓣松散,所以,每天午后采摘正好。 午休过后,父亲独自背个自编的小背篓摘茉莉花去。 春花少,两、三亩地也就采两斤左右,父亲不一会就完成了,然后,骑着那辆加重自行车给花老板送去。夏花就没那么轻闲了,几乎每天都要采五六十斤以上,这数量增加了,这人工、这时间也得增加。还好正值暑期,我和哥哥都算上,表姐表哥表妹大老远来玩也算上,还不够,只好邀小伙伴也来,每天按每斤一角或者两角给他们现钱,他们拿着自己挣的钱高兴得蹦蹦跳跳,我和哥哥却没有,心里很不乐意,却没敢开口。 小伙伴走马观花似的,腰也不肯弯,这样,他们摘得快也摘得多,却摘一半剩一半,多可惜,母亲说了许多回,后来干脆不说了,让我跟在他们身后检查,于是,我就摘得较少。为此,他们在我面前炫耀说我笨,还不如弟弟妹妹。我难过极了,眼泪已经落下来。母亲看出我的心思,悄悄走到我后面:“蓉啊,这些孩子里,就数你最细致,耐心,懂事了,这检查的重任,除了你,没有谁可以胜任?你看这些花骨朵,如果留在树上,明天就化成了水,多可惜呀!毕竟这学费是你和哥哥用,他们当然不关心。 听了母亲的话,我又继续巴心巴肝跟在后面收拾结局。 毕竟是小孩子,经不住小伙伴一次次打击和炫耀,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流眼泪。母亲看见了:小蓉儿最懂事了,乖,开学的时候,妈给你扯三尺的确良做件漂亮的衬衣哈!”七岁半的我听见可以有新衣服穿了,顿时笑逐颜开,高兴得蹦起来。 三伏天,大地像一只烤箱,烤得我们一个个蔫蔫的,耷拉着脑袋,草帽下热气腾腾。伙伴不肯来了,宁愿不挣钱,宁愿不吃冰糕,凉水了。而我和哥哥,不能。必须坚持与太阳对抗,与阳光为舞。 花期旺季,人手少,我们不得不早饭后就出门,各自背一个背篓,先挑选接近含苞欲放的骨朵摘回去,然后,母亲在背篓上面搭一条湿毛巾,避免花骨朵蔫了,不饱满不精神的状态,花老板都是看花给价的。午后再沿着每棵花树寻摘一遍,这样就减轻了下午的工作量,刚好赶在花老板关门之前送去。 几亩地,几百棵树,每天都要翻来覆去采摘、复查,如果没摘干净,第二天的花树上就影影绰绰绽放一层层洁白,这些都卖不了钱。只好摘回去用妈妈的针线串起来挂在蚊帐内熏蚊子或挂在脖子上当项链,不懂事的我们还在母亲的叹息中高兴地跳啊蹦啊…… 一个夏天下来,每个人都晒得黑黑,像刚从非洲偷渡回来? 开学了,我和哥哥高高兴兴地揣着卖茉莉花的钱上学去了。摘秋花的事自然又落到父亲身上。秋花和春花一样少,渐渐地少,越来越瘦,越来越轻。然后,我家的茉莉树,终于脱去满身的厚重,终于轻松了、自由了,花地,安静下来。父亲和母亲回到院子里又忙活开了,开始做稻草架子,赶在寒冬之前为所有的茉莉花树穿上“棉衣”,为伊冬眠。 年年花开,年年花香,童年,年年在绕魂的香里流连、忘返。 童年的我,就这么安静地与茉莉花树亲近着,融合着,体贴着;不离不散,彼此浸透。我喜欢那一个个流着汗水的季节——透过淡淡花香,我所欢喜友好的童年,那些吃苦也幸福的悠悠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