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机其人及有关的几个古文化概念 [复制链接]

高原红43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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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高原红4344

   国庆节几天赋闲，翻点闲书，不期遇到了作古一千七百余年的“陆机”先生。陆机在中国古文化史中不谓名声显赫，但在古往今来的典籍或著述中，“陆机”应该还算是一个“人物”，因为陆机和历史上的几个非常有意义的文化概念－－《文赋》、《平复帖》和《陆柬之书文赋》有涉，故而对“陆机”其人，又多打量了几眼，也并生出了这篇字。做文章的人熟悉一点“陆机”，也或了解一点“陆机”的生前身后，对“文章千古事”或可多知一二，惟“得失寸心知”就不好妄言了。

　　西晋人陆机(公元261-303)，字士衡。吴郡亭（今上海市松江）人。三国东吴之辅国将军陆逊之孙。陆机“少有异才，文章冠世。”其以赋体所作《文赋》是古代重要文学论著。《文赋》注重文学的形式技巧，代表了“太康文学”的主要倾向。就文学理论而言，陆机的《文赋》是中国文学理论发展史上第一篇系统的“创作论”，其对后世的文学创作和理论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陆机官至平原内史，世称“陆平原”。只是官运不济，虽能著《文赋》才示天下，却不敌小人所谗，在“八王之乱”中作为后将军的陆机，被成都王司马颖杀害，时龄四十三岁。后人辑有《陆士衡集》。

   陆机出身名门，显赫的家世带给了陆机与生俱来的贵族意识，这也是日后使得陆机文学成为了士族文学典范的一个社会条件。陆机诗歌中的功名意识实际上导源于士族意识和门第观念。当他把精力集中在家族的兴衰上时，他的目光自然不会去关注来自社会底层的声音。故而陆机的文字过于追求视觉上的绮丽、工整，而脱离了现实中的生活。鉴此，明清时代即有文人对其诗词频出微辞：“士衡束身奉古，亦步亦趋，在法必安，选言亦雅，思无越畔，语无溢幅。造情既浅，抒响不高。”但陆机的才华还是得到后世评论家们的高度赞赏，谓“一代之绝”、“太康之英”，唐太宗也曾赞其：“百代文宗，一人而已。”而陆机所撰之《文赋》，更是史上早期文学理论的重要文献。

　　陆机在《文赋》的序言中说：“余每观才士之作，窃有以得其用心。夫放言遣辞，良多变矣。妍蚩好恶，可得而言。每自属文，尤见其情。恒患意不称物，文不逮意。盖非知之难，能之难也。故作文赋以述先士之盛藻，因论作文利害之所由。”这一段话清楚地表明其创作《文赋》的动机和目的，其主要在于探索才士创作之“用心”及“论作文利害之所由”。

　　《文赋》围绕“意称物，文逮意”的中心论点，对作家创作的过程做了生动的描述。“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其描述的是作家创作动机的产生；而“收视反听，耽思傍讯。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则是说作家创作的构思过程；直到“情曈昽而弥鲜，物昭晰而互进，沉辞浮藻，联翩而来”，算是作到“意”能“称物”了，这才进入“选义按部，考辞就班”的阶段。“或因枝以振叶，或沿波而讨源，或本隐以之显，或求易而易难”，说明选义考辞工作的复杂和曲折。“理扶质以立干，文垂条而结繁”，又指出立意和选辞之间有先后从属的关系，不能本末倒置。所谓选义考辞，正是为了作到“文”能“逮意”，即达到文意正确的反映外界事物，文辞完美的表达立意的效果。

　　中国历史上，把创作过程和方法及创作形式和技巧等诸概念引入文学批评者，陆机谓第一人。其于中国文学史上的功绩，也因此而不可磨灭。但其不太在意文学的思想内容，片面地放谈表现文章的方法技巧。后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昔陆氏文赋，号为曲尽，然泛论纤悉，而实体未该。”又说：“陆赋巧而碎乱”，实则中肯地指出了陆机观点的缺失。在一定程度上，陆机的观点导致了当时及后来的文学创作中的形式主义倾向。

　　值得注意的是，陆机同时也是一位让后人仰慕的古代书法大家。由于其传世千秋的《平复帖》在中国书法史上的耀眼地位，总是让后世称其为西晋书法大家。陆机用章草所书之《平复帖》，来自其致友人的一件复信，因为信中有“病体恐难平复”之说，故名《平复帖》。陆机尤擅行草书，于现存传世之文人书法作品中，《平复帖》是为最早的墨迹，也是海内外现存唯一有名款的西晋法帖。

   《平复帖》之书体通常可理解成为章草一类，也有学者认为是草隶，但学家更倾向于认为《平复帖》是介乎章草和今草之间的过渡性书体，故历代论家均把陆机的《平复帖》奉为章草向今草过渡之流芳百世的典范。《平复帖》使用秃毫枯锋，信笔纷披而行。质朴志健而自然畅达，跌宕起伏也奇幻难读，一览《平复帖》，所见笔道，斑驳古拙，取章草之精蕴；又见布局，纵横起落，成今草之自由。“其结体，内敛蓄势与圆转纵横交相辉映；其章法，笔断意连，散若群星，又顾盼流连。通篇看来，既有清疏萧散的典雅韵味，又有率意挥洒的不羁气象。”

   《平复帖》对书法考古和研究有极重要的价值。有史以来的文人墨客中，既擅文章又精书法者虽不鲜见，但陆机于文章和书法上同时取得的杰出成就，在中国古文化史上尤让后世瞩目。“此书使用秃笔书写，笔法质朴老健，笔画盘丝屈铁，结体茂密自然，富有天趣。在现在见到的同时期及其以前的墨迹中是很突出的。”故今人启功先生曾有诗曰：“十年遍校流沙简，《平复》无渐署墨皇。”

   中国现存早期书法中的五大扛鼎之作，如今都收藏于故宫深宅。它们分别是西晋陆机的《平复帖》、清乾隆内府“三希”中的两件（东晋王献之《中秋帖》和王珣《伯远帖》）、隋人书《出师颂》及王羲之《兰亭序帖》的最佳摹本（唐代冯承素摹本），而陆机的《平复帖》为五款中之龙头。上述五件作品均为国宝级文物，据业内人士分析，如参加拍卖，这五幅绝品名帖的总价至少在亿元以上。也说及，今为故宫价值连城的“镇山宝”之一的《平复帖》，系解放后我国著名大收藏家张伯驹先生所赠。张伯驹先生历其一生之千辛万苦，除觅得了陆机的《平复帖》之外，还藏有隋展子虔的《游春图》、唐李白的《上阳台帖》、唐杜牧的《张好好诗卷》以及范仲淹的《道服赞》等计五件稀世珍宝。而围绕着《平复帖》产生的历史波折，读来也莫不让世人感概万端。当年张伯驹知道到其手中的《平复帖》是出自西晋的书法真迹时，高兴难抑，遂自题斋名曰“平复堂”。

　　说到陆机和陆机的文章书法，有一位陆机的后裔不能不提。这就是史上以书陆机的《文赋》而扬名天下的唐人陆柬之(公元1045－ 1105)。陆柬之作为晚于陆机400 多年的家族传人不足引世人注目，但其书法造诣也好不了得！陆柬之，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官至崇文侍书学士。陆柬之书法早年习虞世南之字，晚学“二王”，“落笔浑成，耻为飘扬绮靡之风。”在书法界有“晚擅出蓝之誉”。传世书迹以《五言兰亭诗》刻帖与《陆柬之书文赋》墨迹为最者。而其中后者为纸本墨迹卷，是初唐时期少有的几部名家真迹之一。这是一幅陆柬之用心血写就的作品，由于《文赋》是陆机呕心沥血的代表作，而陆柬之又是陆机的后裔，所以陆柬之是以极其崇敬的心情来书《文赋》的。据说陆柬之年轻时读陆机《文赋》，就极为倾心，总存一念，想亲笔书写一篇，因恐自己书艺不精而“玷辱”前贤名作，故始终未敢贸然动笔，直至他晚年书名赫赫时，才动笔了此宿愿。看《陆柬之书文赋》墨迹，亦如陆机《文赋》所称：“笼天地于形内，挫万物于笔端”，其逸气，逸笔，直追“二王”。

　　《陆柬之书文赋》墨迹的章法和气韵，更多是来自王羲之。全书144 行，1658字，字体以正、行为主，间参草字，虽三体并用，但上下照应，左右顾盼，配合默契，浑然天成。笔致圆润而少露锋芒，表现出平和简约的意境。笔法飘纵，无滞无碍，超逸神俊，深得晋人韵味，从中透露出深厚的《兰亭》根底。元代书法家揭溪斯曾评论此帖说：“唐人法书结体遒劲有晋人风格者，惟见此卷耳。虽若隋僧智永，犹恨妩媚太多、齐整太过也。独于此卷为之三叹。”此卷流传有绪，有赵孟頫、李倜、揭傒斯、危素、宋濂、孙承泽等大家、名流跋记。帖中“渊”、“世”等字均作缺笔，盖避唐代帝王名讳之故。帖后无余纸，名款己失，卷前引首有明代李东阳篆题“二陆文翰”，及沈度隶书“陆机文赋陆柬之书”，真迹清时入内府，后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现辗转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古今书法界，在说及陆柬之的书法成就时，总是要提到书法前辈虞世南（公元558－638）。虞世南何许人也？越州余姚（今属浙江）人。官至秘书监，享年八十一岁，赐礼部尚书。有文字说陆柬之还是虞世南的外甥（几不可信，年代相距久远，就算，也是隔几代者）。虞世南幼年学书于王羲之七世孙，即著名书法家僧智永。受其亲传，妙得“二王”及智永笔法，始成一代书法大家。虞世南为人沉静寡欲，议论正直，深得唐太宗器重。其书法，“笔势圆融遒劲，外柔而内刚。”论者以为“如裙带飘扬，而束身矩步，大有不可进犯之色。”虞世南书遗世真迹罕见，可见者有“汝南公主墓志”和“孔子庙堂碑”。前者现藏上海博物馆；后者为虞世南六十九岁时所书，楷书35行，每行64字，立于唐贞观初年孔庙。宋黄庭坚有诗赞曰：“虞书庙堂贞观刻，千两黄金那购得。”

　　每读一个历史人物，无论其“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也或谓不上轻重的历史过客，我都会鬼使神差般地打开《中国姓氏辞典》，见识一下有哪些与其同源同根的先祖先哲。这一刻，翻到“陆”字条目，除陆机、陆逊当仁不让外，又见西汉政治家陆贾，唐人茶神陆羽，宋代诗人陆游，南朝画家陆探徽，以及清初学人陆世仪等人，皆依次被请上陆氏祖先“贤人榜”。其他如：陆机之身居高官的兄弟陆景、陆云，唐代翰林学士且以执笔诏书出名的陆贽以及史称“鹅湖学派”的代表人物南宋陆九龄等等先祖，也都挂在了“陆氏祖宗的灵位牌”上。当然，也还有尚未挂上“陆氏祖宗灵位牌”的明清两代一流学者，诸如，著有《俨山集》及《史通要令》的陆深；《四库全书》总纂官陆锡熊，清乾隆二十二年的状元陆翟等等。总的来说，陆姓史上的学人书生居多，政治官僚不多见，似也生不出陆姓是名门旺族的更多印象。

　　现代史上的陆氏后裔，我记忆不多，但和文革史息息相关的“彭、罗、陆、杨”中的那位掷地有声的陆姓后裔——陆定一，首先映入脑中。从党内早期的“一枝笔”到新中国的文化部部长，从秦城监狱的“特别囚犯”到全国政协副主席，陆定一完成了其一生之共产党人的使命。还记得当代国画大师陆俨少先生，现嘉定县还建有“陆俨少画院”以作纪念。当然，还有一位如今也已作古的大陆著名作家陆文夫先生不能被忘记。陆文夫以写闾巷人家、姑苏风情而驰名中国文坛，其尤以一部说吃说喝的中篇小说《美食家》而叫响神州文坛上下，且独占当年中篇小说奖的花魁。

　　由国家自然科学基金支持的一项最新研究报告称，陆姓排名百家姓第60位，陆姓后裔占全国人口的千分之三。似还有点印象，在哪一年的中国年鉴上，就曾见到过上海地区陆姓后裔有32万人一说，名列当年全国第十。其实，可读到的有关陆姓的发源、流迁和分布地的资料均显示，上海、江浙和姑苏一带，为华夏陆姓后裔之主要分布地域，可见上海及其周边陆姓显赫不足为奇。比如陆定一即为江苏无锡人。而陆文夫也来自江苏泰兴，且平素大抵也说点洋径浜之类。至于那个乾隆二十二年的状元陆翟，则是有案可稽的地地道道的“阿拉”。再于陆氏其他的所知所闻，我欲翻箱倒柜怕也搜不出一二了，那就待陆氏的子孙们去发扬光大，我就不再去操那个闲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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