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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是着了魔,最近我一直在查找一种植物的名字。
其实,这也不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它能生长在我们厂里的绿化带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充其量也就是一种绿化灌木。可是我却没来由的喜欢上了它。
喜欢它什么呢?我也说不上来。它绿色的宽大肥厚的叶子,上面布满了灰色的斑点,边缘是锯齿形还是生着小刺?我也说不准。我站到跟前比了比,它的叶掌比我的胳膊都长,都厚实。每个叶子都是尖尖的,如尖锥般锋芒毕露的样子,我把它们称之为利剑。一把把利剑如同花束呈放射性指向灰黄的天空。而它的中心是一根细细的、高高的茎。在那茎上零落的挂着一串串乳白的如铃铛样的花朵。茎伸得很高,带点落寞的,孤芳自赏的情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周围的利剑。它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说它香吧,这香里又隐着点腥味,说臭吧,它又和真正的臭味有天壤之别。混合起来的奇异的味道,迷散开来。刺激着我的嗅觉。我顿时迷醉在了里面不能自拔。
我都在这里工作将近十年了。每天都在它们的旁边走过,我怎么就没发现它们呢?我有点怀疑,是不是最近才栽种上的。不过,我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你看它们长得都有一人高了,而且很是茁壮。根本没有新移植过来的痕迹。可我怎么就没有发现呢?我的心在胸膛里砰砰的跳。我的脸一定是红的,因为我能感觉到发烫。我快速的向二楼办公室走去,一路上我都心事重重。
我在一个小企业的设备科就职。我是一名普通的职员。我叫小玲。设备科一共4个人,有3个就是女同志,这3个人里面就有我。另外俩一个是圆子,我们的副科长,当然圆子是我们背地叫的,在她面前我们都叫她圆科长;一个叫大春。
我不是爱说话的女人,所以对于我的发现我压根没想到要告诉谁,不过是一株不知名的绿色植物而已,说到底还比不上一条桃色绯闻。
我刚到办公室的门前就被大春一把拽了进去。她把门反锁了,神秘兮兮的把我按到座位上,又左右看了看。其实,办公室就我们两个人,其余都是些不会说话的东西,这样的动作真是多余。可她还是夸张的看了看。然后把她厚厚的嘴唇凑到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起了她的“新闻”,看这架势应该有点价值:“玲,你猜我刚看到什么了?”大春总会在我面前卖关子,可是又不等我回答。“我到三楼资料室去取东西,看到门虚掩着。我还纳闷资料室不常有人的,今天怎么没锁门?可我也没多想,伸手一推就走了进去。你猜我看见谁了?”大春的眼睛瞪得老大,她用嘴努了努旁边的办公桌,我知道她说的是圆子,“那位和保卫科的头头在里面KISS呢……”大春说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不甘的表情。“她那么胖……”大春嘟囔着,那神情仿佛在说,怎么在资料室跟保卫科头头搂在一起的不是她。——大春把我当成了她的“知己”,可我并不这么认为。我对谁都一样,不靠得太近,也不离得太远。就像一株植物。
大春看我没什么反应有点泄气。她顺手从包包里拿出面小镜子照了起来。说实话,大春长得有点丑。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总是学着圆子的样子往脸上抹各种廉价的化妆品,把自己的脸变成试验田。化了妆的大春显得更加庸俗。本来,我还有点羡慕她的。虽然她老公只是名普通工人,工资不高。但在大春的强烈要求下,贷款买了房。可是大春又想买辆车。因为没钱,大春总跟她老公吵架,说她老公是个窝囊废。每次大春化完妆后都会在镜中“顾影自怜”,哀叹自己命不好。我总是不置可否。怎么说呢?男人没钱与女人没资本,与其说是劣势,反过来想想也不一定呢!
圆子用的化妆品可不是那些廉价的劣质品。有一次,大春跟我说,一小瓶保湿霜就要一千块呢。她用手比划着小瓶子的体积,好像那瓶子就在她的手心。的确,圆子的皮肤保养得很好。白白胖胖,三十多了眼角没有一丝的皱纹。圆子是我们老板爹的“干闺女”。大春曾恨恨的说:“什么干闺女,骗谁呢!”圆子的身份早不是秘密了,所以圆子屁股下压着辆本田进进出出,也没人提出异意。圆子挺着两只硕大的乳房,扭着丰满的大屁股走过来的时侯,眼睛往往抬得老高。可人们见了还是殷勤而恭敬的称她“圆科长”。在我们这个办公室,大春承担了百分之八十的工作,而我只有百分之二十。至于圆科长,她压根儿就不用干活。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是戏剧性的。那天,跳槽后下海经商的华姐回来看我们。她说她嫁了个有钱的人当老公,是开煤窑的。我脑子里立马闪出了“透水”、“瓦斯爆炸”这样的词。她又说她现在正开着一家美容院,靠自己,生意不错。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圆子的皮肤。圆子说:“我每周都要作次美容的,一张金卡就要5000块呢。”大春一听就咋舌头,可是华姐却微微一笑,俨然一副大姐大的派头,她说:“我给你们露个底,反正我的美容院在外地也坑不到你们。现在美容院化妆品的真实价格:等于你掏的钱后面去掉一个零,再除以二。什么名牌啦,功效啦都是骗有钱人的,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富婆。”华姐最后把目光落到圆子的脸上,“不过圆子,你的皮肤真的好。”圆子的脸却有点挂不住了,她脸上带着尴尬的表情,一阵红一阵白。结果那天的聚会不欢而散……大春却煞有介事的把一千去掉一个零又除以二,算下来比她用的化妆品还便宜呢。我不冷不热的在旁边说道:“你的也一样算算看。”大春一听立马又哭丧了脸。
日子就这样过着,我还在查找那种植物的出处。我从来没有这么的用心,我也在查找中变得充实。终于,有一天我在百度上输入了它的特征时得到了回应。我输的内容是:尖尖的像利剑样的叶子,乳白色的铃铛样的花。就有人回复说:是不是芦荟?——芦荟?又滋润人,又可以吃的东西?我看着不像,当然更不像我。这段时间我感觉自己都变成了株植物。我好像又觉得身边的每个女人都变成了植物。大春是什么呢?狗尾巴花?我为我的想象感到好笑。那圆子呢?她应该长了很多的手,爬山虎?不是,那牵牛花?又太普通。华姐应该是带着毒性的开着艳丽花儿的植物吧!可是,狗尾巴花也应该有狗尾巴花的幸福,那花儿自己却不知道!我站立着,远远的、孤独的看着别人的或美丽或悲伤的风景。我的名字叫“龙舌兰”。不但不养人,汁液还能让人毙命。我看到网页里的介绍,蓦地起了一身的鸡皮。
我今年也三十岁了。别人背地里都喊我“老修女”。我在不经意间竟长成了一株名叫“龙舌兰”的植物。本来,我应该是一株芦荟的,可是长着长着,却变了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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