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浅妖 于 2012-3-19 16:43 编辑
我有一颗泪珠,在眼里滋生,最后结成硕大的晶莹圆润的一颗,破眶而出夺目奔逃。最后顺着我的脸颊,几欲爬上我高挺的鼻子。作为一个女性(如果你们愿意承认这一点的话),我相信自己的泪水并不是没来由。
夜黑风高,月色便无法皎洁。在这一个黎明前的黑暗中,自知死期将至是一件多么让人恐怖的事情。我怜惜地看了一眼自己白嫩而又丰满的身体,爱我的小黑哥曾经声嘶力竭地赞美过它。但这些美好,过了明日将不复存在。
春天的下午多么美好,我甚至完全不顾淑女风范在草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懒洋洋地在明媚的阳光里睡了下来。就在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关于我的阴谋。墙角另一边的张大柱,我的主人正在和他风骚的大娘子密谋:花娘够大了,我们养不起了,找姜冷月来吧。
姜冷月,一个让我既爱又恨的名字。
他是一个杀手,名震四乡八镇的杀手。当村里某家孩子哭闹的不休时候,大人往往一句“姜冷月”来了,孩子便会惊恐地收声。曾经骚扰的白二哥以及爱我的小黑哥都命丧他手。姜冷月的刀,薄如蝉翼,一出鞘,青光暴显,展三尺青芒,是扬马镇上神刀李小马用千年玄铁悉心打造之物。
姜冷月的人比他的刀更冷。只要我的主人张大柱或者别的任何雇主肯将一堆花花绿绿的银钱交到他的手中,他就会满足要求。二十年来,无一失手。姜冷月就是这样一个惟利是图、生性残暴的一个人。但我却喜欢上了他。因为他不像那些满口道德仁义,却又阴阳怪气、装模作样的夫子。看上去羽扇经纶风流倜傥,其实都是些当面甜言蜜语,背后捅暗刀子,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我还多的垃圾男人。姜冷月只要冷喝一声“杀”,刀子便直入你的身体,然后收了钱,走人,无一句多余言语。
黎明来临,晨风吹起来像一双男人的手,肆意在我白皙的身体上游走。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昨夜我没有选择逃走,有两个原因:一是我渴望看见我爱的姜冷月;二是无论我跑到哪里都不免一死。这样,逃跑就没有什么意义了,我宁愿死在心上人的刀下。
姜冷月来了,在被风吹散淡薄的几近无物的晨雾中走来。他衣袂飘飘,风中猎猎作响,右手一把刀,左手却捻着一枝桃花,让这个粗壮的人看上去多了一丝妩媚来。那一朵桃花不知道是否是给我送行的礼物。
姜冷月并没有急着出手,他耐心地喝完雇主张大柱奉上的香片,然后默不作声地寻一青石,娴熟地磨刀。那刀其实已经够快,吹毛立断,但这一祖宗传了千百年的仪式姜冷月不想省略。他一边磨刀,一边注视着我。我看见他眼里闪过一丝温柔的光。
“我有许多颗眼泪,轻易不示人。”,我这样想。可是对着姜冷月,我开始把持不住。几滴眼泪在我的眼中为了那短暂的瞬间温柔而绽放。我感觉这句话是一句诗,像一句诗一样蕴含着深意,被一切敏感的人感知。我停顿了一下,让思绪在这一个句子上缠绕,在姜冷月眸子中那一丝的温柔当中缠绕。我在缠绕当中感到快乐,这是一种莫名的快乐,关于眼泪的快乐。我的这些眼泪,原本被自己深深收藏,从不示人。
当我正在努力掩饰自己的眼泪时,姜冷月向我走来。他此时不像一个杀手,甚至像我微笑了一下。我被他的微笑迷住了,一点也动不了腿。姜冷月站住,和我深深对视,仿佛他不是受雇主之命来杀我的,而是来和我谈一场恋爱。
这种宁静,忽然之间被张大柱打破了。他慌慌张张过来,是想要帮忙。姜冷月手一挥,将他拂开。说时迟,那时快,姜冷月双目闪出凛冽的光芒,双臂的肌肉忽然暴涨,瞬间提起我的双脚,将我撂在准备好的门板上。然后单腿跪在我的身上,腾出右手从腰上拔出那把锋利的刀。只一刀,血四月桃花一般纷飞。
最后的时刻,我终于嚎叫出来,如小黑哥临行前一样。不过小黑哥是在巨大的恐惧下发出绝望的嚎叫,而我则是羞涩,我被姜冷月压在门板上的时候,白里透红的乳头暴露在他的眼中。
我的泪终于不再完好,于我的面庞上恣意横流,一颗颗落在地上,再也找不到。
我的灵魂飘飞起来,站在天上注视着姜冷月一气呵成的去毛、剥皮、开膛破肚,仍被他熟练而优美的动作深深打动。再见了,我的爱人。我的最后一滴眼泪,终于在滚烫的开水中慢慢融化,消失不见。
我的尸体被张大柱挂在屋檐下,风一吹,满院肉香扑鼻。
张大柱咧着嘴:姜师傅好功力,杀猪都不要绑。姜冷月没有理他,伸出手取了一堆花花绿绿的银票,转身便走。
一只猪的爱情从此烟消云散。阳光依然明媚,姜冷月带着我那颗硕大的心,蹒跚在来时的小道上。其实他不知道,我的那颗心上,还有一滴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