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杨彦章杨老去世后,我没有再写过悼念贴,没写,不代表我走访探望的老兵没有人去世,相反,不断的有这样的消息,不写,也不是因为我再没感触,相反,正是太多沉甸甸的东西让我没有写这些的力气。人多是感情动物,和一些老人接触的多,自然就会有比别人特别的感情,只是看我说或不说出来。
周四,和元元,赵强去中牟参加李成全李老的葬礼,周五,我到新乡去参加刘百仁老人的葬礼,都是农村,传统的入土为安,当看到葬礼结束,亲朋散去,那地头孤零零的坟茔,不知怎地,我又想起那句:老兵不死,他们只是慢慢消散………
葬礼总是让人不能愉快,哪怕是高寿如李老刘老这般九十多岁都被称作喜丧的葬礼,我也不算是个多愁善感情感丰富的家伙,可在从刘老家往新乡的途中,车上心里还很不舒服,刚才在刘老的追悼会上家属让我说两句,说就说呗,不管那些关爱老兵的志愿者同不同意,我还是代表他们说了几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责任,就如当年日寇入侵,刘老为民族的独立自由挺身而出的浴血奋战,就如前段老人病重,他的儿女亲属对他无微不至的照料,我们这些志愿者要用文字或图片,影像什么的艺术形态把了老人的这段荣光告诉更多人,这是我们的责任。偶尔,需要的时候我也是能说两句场面话的,可这段绝不是,就如现在在车上,无论我心情再不愉快,一会我还是要微笑着去干活----------走访探望另一位新获得消息的老兵,都荣耀老人。据说真正悲伤的人没有眼泪,那么我们这些干活的也必须控制住情绪,无论有什么,干完活再说,真希望自己是台轰隆隆的机器,没有情感,只会干活………..
都荣耀(跃 音yue)老人,1921年2月生人,属鸡,老人在37年7.7事变前就参军了,整个经历了八年的全民抗战。7.7事变的时候,都老所在部队为陆军炮兵第41团5营17连看护兵。团长湖南人李恒华。由于是炮兵团老人记得他们的团长是少将。全面抗战爆发,都老他们在守卫黄河桥,都老说:那时候黄河桥一共106孔,漂亮的很,他们的高炮在33孔那安放的炮位,防止日机轰炸,同时95师在地面守备。老人对我说了一种我以前没听说的高炮名字:苏罗通两公分。老人说这是当时最先进的高射炮,从德国进口的,同时部队还装备三七公分高射炮。老人说这炮理论能打3000公尺,实际打不了。一门炮要14个人使用,两个观测手。当时咱们把附近的三座意大利人修建的三座桥都拆了,好准备随时抢修被日军炸坏的黄河桥。日机很狡猾,知道有高炮,经常夜袭,都老说:咱先用泻光弹,再用破坚弹打。
大概是在38年,由于报务员错误报务,咱们自行炸毁了黄河桥,部队先退到郑州,在豫北沙厂,豆腐店驻扎,后退到湖北,到信阳,在鸡公山驻扎,都老说,刚到鸡公山,遇到了冯玉祥,冯问他们那个部分的,一个号兵接口道:你老几,管我们那部分的。冯玉祥也没搭理他,副营长是黄埔学员,一看是冯,赶紧上来敬礼,说:委座(当时冯是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我们是高炮41团。冯让他们迅速撤离到武昌,部队就退到了武昌。在武昌都老目睹了一场惨烈的空战,苏联飞行员最后与日机同归于尽…….部队驻扎在武昌日军频繁轰炸,我问老人击落过日军飞机没,老人说在洞庭湖击落过。
讲起在南方这段时间,都老讲述了一个残酷的细节,由于药品紧缺,部队伙食营养卫生都跟不上,很多士兵都患病,尤其是疟疾俗称“打摆子”,当时他们一个厨师患了此病,医院由于没有药品治疗拒绝收治,这个病据说还传染,由于怕传染,在这个厨师还没断气的时候就被活埋了…………..前段看关山五十州先生的书里面有个细节:一个士兵边喝池塘里的水,(由于日机轰炸,不能生火)边祷告:求老天别让我打摆子,要不我就活不成了。再听听都老的讲述,甚觉残酷……
都老部队后退长沙,经历了张治中在任时候的那场大火,后到衡阳,再从湘江到常德。在湖南南陵,都老的战友被炸死十六位。都老说,他们现在整天来找我(做梦)………
后来部队到贵阳的时候,部队招考远征军,都老考上,分配到远征军汽5团一营一连一班开二号车。都老说:他们先到缅甸接车后退回昆明,整顿训练后又到安宁,后来进攻缅甸部队代号“宁远”。都老所开二号车是最好的,也正是因为这车好,给都老带来了麻烦,连长想让他小舅子来开,就诬陷都老,住进了民国陆军第一监狱,后经过军事法庭审讯,都老被确定无罪。当时他们的排长王启之很照顾都老,怕他回来再遭迫害,给他写个条,让他去找他同学,王排长是黄埔十期的,日军投降的时候已经当了团长。当都老拿着条子找到那同学,那人看了条子随口说:哦,是“菜包子”让你来的,好。也许这是他们同学间的亲昵称呼,都老却以为是侮辱他们排长,大怒,夺过条回去了。后一直在汽5团开车。都老记得他不开2号车的时候,戴安澜将军是被他的战友盛殿臣开车送会广西的。盛老和他前几年还经常走动。抗战胜利后,都老部队扩充加入17团到越南,后从越南经太平洋到东北,老人不愿内战,回了家,回来后饱受冲击。都老属于硬脾气,每次批斗都坚持说自己打鬼子不打内战。
这几年,随着网络的发达,对正面战场的肯定以及对国民党的抗战可以说都有了新的认识,但我看到的却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我没有政党倾向,不喜欢共.党的我同样对国.民党没有任何感情,就如我时常从这些老兵嘴里听到些军纪败坏,就如这次听到的活埋战友,有些话我听到后也许什么都没说,但我决不说谎,我不能保证我不带感情倾向,但我绝不刻意隐瞒或欺骗。我想我所需要的仅仅是真实讲述我所听到的一切……余下的选择是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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