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池月荷风 于 2012-4-10 09:34 编辑
记忆是一种味道
文、池月荷风
离开山西新绛那座小城已经24年了,我依然清晰记得31年前初识它的那一刻。
火车驶过一望无际的华北平原,进入太行山脉,一番翻山越岭之后,终于载着我们全家到了山西侯马。下了火车,换汽车,快到新绛县城的时候,驶过一座浮桥。浮桥下面是并排绑在一起的一条条船,船上横放着宽阔的木板。浮桥下的水很大很急,河面很宽阔。爸说,那就是汾河。汽车开过浮桥的时候,上下起伏,水声拍打着船帮,哗哗作响。那种摇来摇去的感觉,非常新鲜,真希望多走一会儿。
下了汽车,穿过县城的主街,远远看见矗立在北面高崖上的十三级宝塔,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巍峨耸立。随着人慢慢走近,它越来越高大。还没有来得及看够,已经被爸领着拐进了另一条街道,这条街很陡峭,上下落差得有几十米,街道两旁是青砖垒就的民房,高大而且阴森。爸说,那是朝天坡。的确给人一直想通到天上去的印象。
很远就闻到了一股醋味儿,很长的队伍排在一个小卖部门口。人人手里都拎着瓶子,或者塑料桶。爸说,那是酿造厂。山西人爱吃醋,所以逢集的时候,打醋的人都要排很长的队。我看到出来的人,瓶子里的醋都是白色的,很惊奇,爸说那是米醋。
快到朝天坡拐弯的地方,在一户人家的房子背面,写着“贵在不舍”四个大字。成直角的另一面墙上画着一副宣传画,一个老农蹲在地上捡麦粒,远景是高高的粮仓。一直困惑“贵在不舍”放在这里的含义。按宣传画来解读,“不舍”应该是不浪费,不舍弃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这也是山西人的传统,他们对物的热爱,超过我后来所见到的任何地域的人。他们知道物力弥艰,因此爱惜任何东西,从一针一线到一砖一瓦,正因如此,他们才能积累很多的财富,成就晋商的一代伟业。山西有很多文物古迹能保存至今,可能也与此有关,当然环境相对封闭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但,“贵在不舍”放在这里,似乎还另有深意。因为朝天坡的陡峭,人们爬到这里的时候,莫不气喘吁吁。尤其是那些拉车的、挑担的,更为辛苦,非要走成之字形路线,使出平生力气,才能保证车子不顺坡溜下去。最陡峭处,简直是一寸寸慢慢朝前挪。“贵在不舍”似乎又在告诉人们遇到困难要坚持,“不舍”应该是不放弃。后来我们放学回家,每遇到这事,都奋力帮人家推车,虽然自己已经饥肠辘辘,回家的路也显得漫长久远。当然像我爸这样的解放军更会义不容辞去帮忙。人人都在抢着学雷锋,因此机会弥足珍贵。那时的朝天坡虽苦,但却是人间真情的一幅画卷,每天都有感人的故事上演。
拐过弯去,又走了很长的路。终于来到了部队的大门口。进入营院,又是另一番景象。树很多,马路两边几乎都种了树,开着淡紫色的花,空气中弥漫着甜香。爸说那是梧桐树,在河北老家不太多。与县城里鳞次栉比、拥挤杂乱的民房相比,军营整齐划一,房子间距很宽阔。走过了礼堂,爸说,礼堂借给县里用了,县里正在翻新电影院。部队大部分人在神池修筑防御工事,这里只有家属孩子和几个军人留守,用不着这么大的礼堂。
路过了军人服务社,门大开着。里面有人在买东西,营业员看见我们,连忙打招呼:“主任,家属到了?”爸妈赶紧打招呼。爸给妈介绍这是谁谁的家属。
穿过食堂前面的空地,就到了爸的宿舍。正是开饭的时候,有些人见了我们就说:“主任,把家属接来了?”爸高兴地应和着。我困惑地问:“为何这里的人都叫别人主人?”爸大笑:“不是主人,是主任。政治部主任。跟班主任类似。”
当晚,我们从食堂打饭来吃,记得很清楚有青椒炒肉,第一次吃外面的饭,很新鲜。以至于现在一吃青椒炒肉,就自动开启那天下午的记忆。
类似的还有榨菜,我第一次吃榨菜,也是来到新绛以后。沿着长长的石板路,下到朝天坡底下,一直走到土产供销社那里,从黄褐色、口小肚大的坛子里,营业员掏出来一个个榨菜,外面裹着红红的辣椒。我们河北人一般吃不惯辣椒,要先洗去它们。把榨菜切成丝,嚼在嘴里,脆生生、麻辣辣,很有劲道。现在一吃榨菜,旧日在新绛县的记忆,那些古色古香、多姿多彩、回味无穷的生活就扑面而来。
的确,记忆有时候就是一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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