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2-4-29 21:33 编辑
春风似是在做最后的煎熬,辗转反侧了整夜,思考着要不要将花事交给夏天。
一梦醒,心空顿。想是怎样的因缘穿越三十年风尘,与中学时代的两位老师角色交错在暮春的晨梦中,以致梳洗后好久也不能走入炊烟里的世界。
大概与近几天总能见到作协陈主席有关吧。她曾经也是我就读那所中学的语文老师,在我毕业后分到了那所学校,虽然没有教过我,却与教我的语文老师同一个宿舍。那时我从书店买到一本她的诗集《爱之恋》,狂喜不已地拿着自己涂鸦的两大本诗句去请她批阅,从此不自主地把她归列到了我的老师行列,人多人少都改不了口。
教我的语文老师叫王建梅,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瘦黑的脸庞,装出来的威严之下蕴满溺爱,我常常偷偷观察到她嘴角藏不住的微笑,也大胆地与她久久对视过,最后总以她扑哧一笑而告终。
其实我知道她喜欢我,哪有老师不喜欢好学生的呢?!不管你是美是丑,也不管你家有钱没钱,谁做官谁种田,老师就是喜欢学习成绩优异的学生,由衷地发自内心地关心他呵护他。这是一种无形的鼓励,它循环驱动着你信心满怀加倍努力,从而在他教授的科目上屡屡取得良好成绩。
我没有辜负她,我是她钦点的语文课代表,是她忠实得力的小帮手。她也不仅仅把我看成好学生,还把我当成好朋友。她那时刚结婚不久,她的先生每每出公差,她总是喊我去作伴。我们俩睡在一个炕上,我枕着她绵软沁香带着大红喜字的枕巾,心里骄傲而满足。
她好像教过我们两年,毕业班的时候两个班级合并,换了一位男老师,是我们家的远房亲戚,很严厉,比较偏向于合并前他一直教授的班级学生,得不到重视的我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世事变幻,人生莫测,走上社会多年一直沉浮在商海,忙于生计忙于立足,重新构建了一轮又一轮的生活圈子,淡忘了人生的许多过往。偶尔重遇旧人旧友,重回熟悉的场景,才猛然将某人某事从脑海深处提起。
这不会是一种无情的遗忘吧?我常常为此自责自疚,但我又确信自己不会如此冷酷漠然,我确信她一直在我心底,一直嘴角微微上翘地笑着,她短短的发忽闪的大眼睛永远清晰地定格在我的脑际。无需梦里,任一时段闭目,她就温情脉脉地来了,和善地抚慰着我单薄贫瘠的青春。
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另一位地理老师,他高大白净帅气,留着时兴的大背头,说起话来有浓重的钝音,今天想来大概是在外地上大学熏染的吧。
他也不严厉,常会在我们低头阅读时微眯了眼睛若有所思,带着淡淡的忧伤,轻轻撩拨着我初萌的少女情怀。
我开始极力讨好他,除了把地理学习得滚瓜烂熟外,还从家里找一些祖传的古书送予他。因为之前他问过我爷爷家中有没有《笑林广记》一书,我如得了开门法宝,缠着爷爷翻箱倒柜,目的只有一个,看到他朗朗的笑,和那习惯性地一捋向上直竖寸许又顺从倒后的背头。
这不算初恋或者说暗恋吧?我不会想到这一点。我只知道希望每天都有地理课要上,那样我就能悄悄又毫不掩饰地打量他的一举一动。记得我还买过一把精致的小刀用白纸卷了送给他,怎么送的情节忘记了,只记得一天课堂自习他叫我到讲台,低声说:你要好好学习,否则小刀退还你……
差不多是这样,我红着脸回到座位,心中有了小小的恼恨。
后来听说他跟语文老师谈恋爱,不长时间就结束了。再后来一天,有人喊地理老师的女朋友来了,我们都抢着跑去办公室,结果也没看到。后来的后来,我跟班里的体育委员走得很近乎,班主任老师发现后找我谈话,以我是稳拿的大学料子为由抑制了这场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早恋的早恋。
毕业班的一年,我在被合并的班级里郁闷而伤自尊地过着,先前的优越骄傲被置入尘埃,谁让我们是六班合到五班呢,要是五班合到六班也许就不是这种结局吧?也许这只是客观原因,却是直到今天我也不能安然释怀,我不知别的人青春期的心理是不是也这般脆弱敏感,我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小中专预考,我报考了美术专业,很轻易地高出分数线许多,学校以提高重点高中升学率为由将我的名额取消,我在多重失落下闭着眼睛进了高考考场。
当然,主观因素还是在我内心,说也说不清的昨天,很多时候我不愿回忆,一步错百步歪,再回头真的已经百年。
没费吹灰之力考入重点高中的我拒绝了进入高校深造的机会,这其中有很多因素,重要一点还在于等待通知书的两个月,在此期间接触的人物与社会环境对塑造一个人的人生观有很大影响……
这时我的地理老师已调离中学两年多,就在重点高中一年级任班主任,他用自己班级分到的第一名成绩的学生从别的班级老师手里换到了我的名字,他记得我是棵优秀的苗子。
我很是对不起他,辜负了他派同村同学回家找我,自己又亲自去单位找我的苦心。许是命中注定,若他下来那次见到了我本人今天又会怎样呢?我会不答应跟他去学校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想中学时代对他的迷恋绝对是盲目崇拜,此一刻里,为什么他召唤的威力如此渺小呢?!
挣扎混沌在社会这只大染缸里数年才慢慢立足,其间的迷茫痛苦无以诉说。之前的两年给他写过信,他以兄长加师尊的落款回过几封,提醒鼓励我在人生的海洋里摆正航向。后来偶遇他一次,转车在一个小小的车站,我随父亲去外地出差,他正好坐车回村看望父母,寒暄几句离去,从此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每每有人提及我的老师怎样怎样,不免想起的总是他跟语文老师王建梅,几度想去探望建梅老师,知她就在我们共同生活的这座城市一隅,却不知晓地理老师现在在哪里,一切如何?
难道他只在这远去三十多年的梦里?我避讳打听他,我好像还没具备打破梦境的勇气。我不知面对已近苍老的他说些什么?他还会记得那个幼稚单纯的我吗?会知道他曾是我青春花季的某种力量吗?……
春风仍在不停煎熬,辗转反侧地打破了晨的宁静,看着窗外摇曳不止的一树树繁花,我的心忽地跟着潮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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