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题6】赢家

红粉

                                            赢家




    师傅嫣然一笑，我也跟着笑。

    刚到电厂那会儿，啥都是新鲜的。散热塔好巍峨，锅炉房好大气，汽机房好雄伟。主任指定梅师傅带我当徒弟，第一次看见梅师傅的笑很妩媚。我抿着嘴，笑得很丑。那时，我还是个很傻屁的小丫头，跟屁虫一样跟着师傅看仪表，甚至跟着师傅见男朋友，都忘了自己的电灯泡有多少瓦。很多时候，看梅师傅眉飞色舞和男朋友伟说话，她的快乐像在枝头喳喳不停跳动的雀儿。她男朋友憨厚地笑，听梅师傅莺声燕语地说。我吃着伟送给梅师傅的话梅和松子，一会看看梅师傅，一会看看伟，很傻地继续当电灯泡。

    回到宿舍，我和画眉又说梅师傅。画眉一直说不大般配，我心里很恼火。我一直盼望这对璧人能成佳偶，画眉一撇嘴说，不信打赌，公务员没好东西。画眉见过伟，但一直不屑伟的公务员身份。我说打赌，画眉说赌就赌。赌啥呢，我俩想了半天。画眉说，你输了，不准先结婚！我答应了但加上一条，洗内裤。我还小，羊在哪儿坡在哪儿还没准哩，输了也不怕。

    梅师傅结婚了。梅师傅的白婚纱很素洁，脸上的娇羞掩饰不住，走路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那样飘逸，我笑得差点哭出来。吃了席，喝了点酒，心想画眉这回惨了，该回回给我洗内裤了。

    见了画眉，她却死不认输。说刚结婚算啥，咱说的是能不能过一家人，七年之痒懂不懂？我搬着指头算算，来得及，就饶了这小蹄子。内裤自己洗吧。

    梅师傅过了蜜月更漂亮了，声音还是哑哑的那种美声，笑声还是那样甜蜜。不知不觉的，梅师傅挺起了肚子，越来越大。我去医院看过梅师傅，脸色白了些，笑容却没变。儿子叫麒麟，长得好丑。

    六个月后，梅师傅来上班。说笑间都是宝贝儿子，悄然不见了丈夫的话题。我没心没肺地问起他，梅师傅的眼神很暗淡，我只好岔开话题。我心里很慌，难不成要给画眉这蹄子洗内裤?有一天，主任气冲冲找我说，你师傅哩？我很诧异说没看见。赶紧去找！只好去找。可能只有我知道在哪儿。能去的地方都找了，没人。我想了想，跑到供应部。我前几天偶然看见过梅师傅和供应部的张科长在厂门口说话。梅师傅果然在供应部。我敲门敲了好久，才看见张科长打开门，一眼看见梅师傅脸红红地坐在屋里。我傻就傻在这里，我问自己为何不离开呢。

    我想隐瞒这个秘密，画眉却说她早就知道了。张科长和梅师傅的风言风语，已经是厂里的飓风了。我很难过，不是怕洗内裤，是怕别的。画眉看我不高兴，说，咱啥交情？不赌了。我说不，我一定会赢！画眉说，好妹妹，我输了不行吗？我说不。

    听说张科长调到了外单位，听说梅师傅调到了后勤保障部，当了一个很闲的团支部书记。我去探望，梅师傅披肩长发已经剪去，留了个极端的寸发。梅师傅给我倒茶，能看见她洁白超短裙里洁白的内裤。我悄悄说了，梅师傅嫣然一笑没说啥。后来碰见梅师傅骑着红色的自行车上下班，点头笑笑算招呼。她的脖子依然白净，她的小腰依然柔软纤细，衣服依然新潮，只是我感觉那脖子和小腰少了喜气多了冷峻。梅师傅的笑声少了，眼睛变得惊惧多愁。

    听说梅师傅和一个四十多的男人好上了，我歪着头看报信的工友，不信。我在夜市买裙子的时候，一眼看到一个秃顶男人揽着梅师傅的腰走过。看了个正面，梅师傅却没看见我。看着秃顶男人罗圈腿和大肚子的背影，我都想哭了。我没了心情，就不停打电话。原来秃顶男人是后勤供应部的姬科长，丧妻鳏居。我急得在宿舍转来转去，这咋弄？这人要人才没人才，要长相没长相，要权势没权势，要高薪没高薪，梅师傅你疯了？

    画眉说，你别急，好多人都在劝，副总都出动了。
    我听到的却是梅师傅的严词拒绝。知道梅师傅是一根筋，倔起来就像一头小毛驴，我下了几次决心都没敢和梅师傅照面。想着天仙一样的梅师傅居然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我想不通，我想哭。究竟秃顶男人有啥迷魂药能让梅师傅如此迷恋？我找了个理由去了后勤保障部，姬科长看见我满脸堆笑。我问梅师傅在哪儿，他说给梅师傅放假了，买结婚物品。走时候，我看了一眼姬科长发黄的大板牙，心里哆嗦很久。

    梅师傅和丈夫离婚了，净身出户，麒麟留在了婆家。出来当天就住进了姬科长家。我趴在床上大哭，画眉拍着我的后心也无法减轻我心里的痛楚。

    梅师傅还骑着红色自行车上班，还是洁白短裙，还是短发，却没了笑声，没了眩人的光彩，没了眼角的喜兴。碰了面，梅师傅的笑那样惨淡。我知道我的笑也很惨淡。听说麒麟很想妈妈，听说婆婆已经托人来说和想复婚，听说梅师傅冷脸拒绝，听说梅师傅悄悄地哭。

    看见画眉，我说，你赢了，给你洗内裤！画眉一听就掉泪了，啥也没说，她抱住我悄声说想开点，别难过。我说我不难过，浑身却像筛糠一样发抖。

    离婚半年，梅师傅却突然死了，据说是急性脑膜炎。工会组织工友们去参加追悼会，专门去叫了姬科长。后勤保障部的一个工友咬牙切齿地说，姓姬的说肚子疼！走，回来再收拾那狗日的！

    葬礼上，看见梅师傅的前夫带着白孝，看见小麒麟十字披红，看见一个老婆子哭得最伤心。有人说那是梅师傅的婆婆。我已经很麻木，想笑自己多愁善感。听了别人说梅师傅的丈夫也被别的女人坑害了，我也没生气。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梅师傅变成了轻忽的一缕青烟，变成了卑贱的一杯黄土。

    画眉告诉我要结婚了。我说你想好了？她说想好了。画眉走时候看了一下屋子，我说要走了也不发表一下临别感言？画眉看着我说，记得给我洗内裤，妹妹输了。

    我决定以后再也不穿内裤了。

红粉

周糊涂 发表于 2012-5-15 22:50
读了一遍,想指出本小说的缺点,怕楼主不爱听,忍住不说吧..来来来,喝茶~~

还是你了解我
不说也罢
说了更好
老马知道我皮糙肉厚脸皮薄
几乎都不是秘密了
{:soso_e113:}

红粉

我有个毛病
评论我的文章
谁眼光毒辣
我不一定看得上
谁漂亮就另说
若真漂亮
骂我一本子也无妨
我比较迷信这个

可可秋心

这篇第一次看呢，一个没有赢家的结局。{:soso_e154:}

红粉

周糊涂 发表于 2012-5-15 23:27
那俺说个试试。故事里老内裤内裤的，女人家家写出来总觉得不好。看在一起战斗过的份上，你别生气哦。

那是我和画眉两个人的秘密而已
表面上只是一件贴身衣服
{:soso_e127:}

红粉

可可秋心 发表于 2012-5-15 23:46
这篇第一次看呢，一个没有赢家的结局。

{:soso_e160:}

诗意天涯

很好的文笔。学习了。
刚打开贴子看一大篇，有点怯（很多人的通病吧？），看了几段，慢慢有了兴趣，不知不觉看到最后。一段现代婚姻的悲剧故事，每天都发生在外表光鲜言词华丽的我们每个人身边，可是啊，细节打败爱情！既然上天注定这世间没有什么是恒久不变的，那么非要人为约束一段需要耗费一生时间的二人世界，那最后的悲剧，也就无可避免了。这悲剧不一定非要以死来证明，那些得过且过营营苟苟沉默以对僵硬笑容下面，谁知道又有多少无奈与叹息？最后的赢家，也不过是红粉笔下那一缕青烟，一杯黄土罢了
再顶一下！

苏力

通篇强大
结尾不好，我感脚

红粉

这个东西是四不像
昨晚看了一个朋友的散文
心里唏嘘
未敢颠覆
包括死亡的细节
总觉得有意拿捏是对逝者的亵渎
所以就这样了
情节几乎没有剪裁
变了一种写法
就是这样了
倾诉完了
文章也结束了

红粉

诗意天涯 发表于 2012-5-16 13:12
很好的文笔。学习了。
刚打开贴子看一大篇，有点怯（很多人的通病吧？），看了几段，慢慢有了兴趣，不知不 ...

{:soso_e160:}

红粉

苏力 发表于 2012-5-16 14:03
通篇强大
结尾不好，我感脚

{:soso_e160:}

云飞雪落

红粉 发表于 2012-5-15 23:13
我有个毛病
评论我的文章
谁眼光毒辣

{:soso_e100:}

远去的烟云

  这篇字才看到。小说的味道很足，沉重些了啊。

淡泊人生

把生死放在天平上赌博的文字一般都沉重。

读后感：楼主纤细的手捂着一个秘密急切地诉说，像解释，有点虚浮；像自语，有点跳跃。

再看一遍，明白了。

漂亮的师傅结婚了，老公花心了。
善良的师傅出轨了，离婚再嫁了。
命苦的师傅暴毙了，内裤不穿了！

糊涂师傅一针见血，师傅都被内裤搞迷糊了！呵呵

很有特点的文章，楼主试图用闪进的方式讲述一个老套的故事，只是结尾的代价残酷了，一个不明不白的死，加重了堵在读者心口的疑问。也许这正是楼主想要达到的目的吧？

新丰客

葬礼上，看见梅师傅的前夫带着白孝，看见小麒麟十字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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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甚至还是前老公给妻子戴孝？儿子十字披红？

楼主家乡的风俗挺奇怪。

煮酒正红

欣赏佳作!问好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