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竹林静听 于 2012-7-12 09:34 编辑
马莲花开的季节就会想起那两位老人。因为他们的故事就像小时候山路旁开放的马莲花,虽不起眼却美丽芳香、回味悠长。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乡亲们都叫老爷子为杨爷,叫老太太为柳大奶奶,杨爷是村里最有威望的人,各家有事都会不由自主的来找他公断。他每每都是古道热肠的去解决各种争端。柳大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聪慧、善良、从不会多言语,却温和的让人不自主想靠近。 关于他们的故事,我只是从乡亲断续的聊天中知道些。在那个见了一面就嫁娶的年代,杨爷的弟弟有先天性的不足,所以相亲的那天是杨爷代他弟弟去的。据说杨爷那时特别的高大英俊,自然相亲成功。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当年的柳大奶奶——一位美丽端庄的少女喜盈盈的上了花轿,虽只一面,她喜欢上了那个英俊的男人,到了晚上,被揭开了盖头的柳大奶奶呆在那里,面前的那个男人哪里是她朝思暮想的人啊?他那么瘦小,弯腰驼背……聪明的柳大奶奶马上明白了这一切,继而泪如泉涌。听说柳大奶奶那时并没高声痛哭或打骂,只是默默流泪。她也没有离开,她哀怜的看着眼前那个木讷的男人,留了下来,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委屈。
那天杨爷并没有出现在婚礼现场,也不在家,说是去了山里,三天三夜未归。想着杨爷一个人面对着不语的青山,任凭亲情与道德在心中用力的撕扯,这样的欺骗在他原本正直的心里便成了一把刀,一下下的触痛着他的良知,成了他这一生的负疚。杨爷从山里回来时,憔悴了许多,话也少了许多。有很多天,杨爷都没像往日那样在他家大门前的长椅上与乡亲们东聊西侃了,人们都说杨爷心里这道坎难过啊。
以后的日子里,杨爷也总是尽量躲避着与柳大奶奶的见面。但只要柳大奶奶家有事,杨爷总是第一个赶到,可是不论忙到多晚,杨爷也不会留在柳大奶奶家吃饭。后来,杨爷的媳妇早逝,杨爷一个人带着一个儿子,却也将生活打理的有条不紊,多少人劝杨爷再娶,但杨爷依然坚守着自己的原则,此生再不娶。再后来,柳大奶奶的丈夫也走了,柳大奶奶奶一个人带着一群孩子艰难度日。命运似乎在给两个人创造着机会,在柳大奶奶家里有事时,杨爷自是义不容辞。人们都以为两个人会走到一起,然而两个人却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距离,不太远亦不太近。
当两个老人的子女陆续成家后,两位老人也清闲下来,杨爷和柳大奶奶有时也会和其他人一起坐在树下聊聊天,谁家做了好吃的也会让儿孙送给彼此一些。然而毕竟是上了些年纪,柳大奶奶病了,病的很严重,杨爷便让儿子架了马车,带上柳大奶奶去几十里的县城看病。一个多月后,柳大奶奶大病初愈,杨爷看着柳大奶奶说:这病把你瘦一圈啊!
两个老人都是高寿。杨爷98岁那年走了,走的前几天,柳大奶奶终于踏进了杨爷的家门,杨爷在他走之前对柳大奶奶说:我对不住你啊!只这一句,两位老人老泪纵横,他们这半个多世纪的怨恨与愧疚皆在这一句“我对不住你”里烟消云散。
杨爷出殡的那天,丽日晴天,马莲花似不知情似的如往日一样盛放着,柳大奶奶驻着拐杖送到了村口。人们看到了她那依然清澈的大眼睛里溢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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