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紫叶 于 2012-4-7 21:37 编辑
文 / 紫叶 1. 每年的清明,总是约上弟弟一家,一起去父母墓前祭拜。 每到清明,总是买很多的锡箔,折叠成各种样式,多款莲花,元宝,或者不折,直接抓了揉成一团。 爹娘在世,逢年过节,总要给他们添置衣物,选购食品,同样的用心,至今只能在锡箔上用心。按照长辈的提点,夜晚叠锡箔,得点上一支红烛,安然地折叠出一箱又一箱的纸币,据说,锡箔,是冥界最有价值的,多给点,吃穿用度应有尽有。 清明前后,总是有风有雨,窗外有风声鹤鸣,只记着:清明时节泪也纷纷,而如此暴烈的风,少见,后来才知道,闵行,1.2级地震。 从来无从知晓,烧那么多的纸钱冥币,是否真的有用,落入眼眸的,是被熏染的大理石纹路,一大摊灰黄的痕迹,醒目地提醒,清明节气来过了,望一眼碑上的名字,心里默念:爹,娘,我来看你们来了。 弟媳不忍用树枝拨动一下厚厚灰烬,说,碎了,不值钱。伯母抓一把枯草扔进火里,与锡箔一起焚烧,说:这样,拾锡箔灰的笤帚,无从下手。然而,我只管痴想:惊扰了,我的爹娘,你们看到女儿安好,女儿唯愿你们安息。 舅舅用划粉,把烧给外公外婆的纸币画了一个大圈,怕的也是被别人把他的心意拿了走。 每一次,弟弟总是高声喊:这是给我爹娘的,其他人不要拿。那份虔诚,天上的人,定能收到。如若没有灵通,那么,那日我飞去宁波,又怎会梦见我爹的笑容安详。困苦缠身,把对爹娘的念想,搂抱在怀,暖心暖肠暖日子。 2. 姑姑离家,一个人去新疆支边,18岁。姑姑回家,带着夫君儿子,48岁。姑姑回家时,她的父母,云游仙鹤。 三十年的亲情,如开闸泄洪。时过境迁,父母的憩园,乱草杂树纠缠,蒿草摇曳,无处可依那一杯黄土掩埋的亲人,蹲在路旁嚎啕大哭,任凭兄长们百般抚慰,万般自责。 “竖一块石碑,让我可以心安,父母的安身之处啊。”兄长们自然爽快答应。难得姑父,是信奉伊斯兰的,却亲自操办,一块青石墓碑,刻着姑姑夫妇和她几位兄嫂的名字,一起为他们的父母敬立。 满园有些残败,一块青石的墓碑,清晰地立于界处泥土上,子嗣庇荫呐。青草再绿,枝条再凌乱,蒿草再疯长,那一块青绿脊背,沉甸甸地隐约其间,似等待已久的灵魂,迁徙着游子归来的身影。 我爹娘的墓高高垒砌,姑姑带着我们,把祖坟,也用大理石围起了小小的祭台,把碑垫高,整理成一个微小院角,姑姑说:“以后清明,有桌子可以坐了。” 一杯黄土掩埋的,是女儿一辈子的根源和安稳。 3. 踏着明媚的阳光,一路桃花夭夭,妖娆小茎,油菜花金黄耀眼,满眼的青翠和生机。 记起那年春天,伯父站在医院的窗口,远眺远处桃红梨白,满目春色,忍着腿脚肿胀的难受,满怀期待:再过些日子,可以吃桃了,有梨吃了。然后,地里的瓜果多了,你爸不用盯着那些甜东西,苦熬。 可是,伯父急发心脏病,却如秋叶,越发的枯槁,伯母呜咽:人家有病了,医生看了,吃点药,总会好转,唯独你伯父,病来了,一日重似一日,如夕阳下沉。 夕阳沉了,第二天可以东山再起。 姑父提醒我们:女怕带帽,男怕穿靴。意思是:患病的人,女的头脸肿胀,男的脚背肿胀,都是凶讯。伯父开始是的脚有点肿胀,不久延至大腿,小腹,后来胸口也肿了,伯父没有能够等到那么瓜果上市,上桌,品尝新鲜。 糖尿病人忌口多了,嘴馋。伯父把每次我带给他的菜,拨一半,谦让着带给他弟弟,我的爹,手足情深,“他那病,这个不能吃,那个要忌口,看把他馋的,好像整天挨饿似的,能吃的,让他多吃一口。” 伯父不知道,一样在患病中,他的病来得凶,凶得我们都措手不及。没有子嗣的伯父,也如我父,是我一样孝敬的,爹有的,伯父不少,让伯父同享膝下的天伦。 今日,我放下的该是烤鸭,是东坡肉,是清蒸黄鱼,是盐水鸡,是时令的蔬果,该是飘着醇香的神仙大曲,是爹和伯父同样喜欢的佳肴,如你们在世,兄弟可以干杯畅饮,共叙年华丰裕,多好! 大把大把的火,焚烧着心意,能暖了地下,渗透念之深切思之眷恋,也罢。如若,子欲养,亲正待,承欢膝下,倚着你的温暖,品着我的饕餮大餐,福哉! 4. 清明, 遇见闺中姐妹莲,在她哥哥的坟头。一晃,竟有20年未与莲相见,不知不觉已经过了那么久。 她是村里最幸运的姑娘,19岁就顶替父亲的职位,早早跳出农门。那时,有多少女孩,因为父亲或者母亲退休,自己年龄合适,可以“顶替”进入退休人的原单位工作,一夜就从农民到工人,甚至是干部。莲出嫁也早,邀了村里相仿年龄的姑娘,一同陪送她到川沙婆家,沾染一点喜气福气。 掐指细数,真的有那么久了。 期间,我们回娘家的时间总是错落,致使我们只能在各自母亲那里,打探对方的消息,生了儿子了,搬了新家了,换了岗位了。母亲的健在,使得我们可以有丝丝缕缕的迹象可循,有着一份惦记可以传递,风雨飘摇的人生之舟,那道痕迹,总能觅得清晰的影子,与小时候的点点滴滴镶嵌在一起,勾勒出一幅幅田园山水,如连环画,一页一页,都是连续的故事。 很多时候,我们把闺中的心事,小心揽入怀中,捻成绳结,一个人时,从每一个绳结里,剥开峥嵘往昔,蹉跎的岁月,印在心口,血脉相连的至情,牵念的亲人,在一个人独自安静时,会跳出来重现往事,然后,泪流满面。 为了父亲的续弦,莲和两位姐姐跟长兄起了纷争,兄妹的感情出现了很深的裂缝,三姐妹恩断义绝,侄儿大婚大喜,作姑姑的都没有回家庆贺祝福。 而此时,莲不顾车马劳顿,来给早逝的二哥上坟,足见舐犊情深仍在。 莲说,先去了父母那里,在街上吃了碗面条,赶到这里。一会儿会有电动车来接。莲幽幽地说,你知道的,祭奠一下,我直接回去了。 我不知道,还有比亲人在世可以亲近,更令人幸福的。祭奠亲情,有着童年兄妹的手足情深,有着不能忘怀养育恩情,有着过去光阴里的滴滴点点,为何能丢弃了健在的兄嫂?能够活着相亲相爱,即使是淡淡地探望,淡淡地叙说家常,寻常百姓,有的只是寻常的日子,有着血浓于水的血缘亲情,即使是偶尔的遇见,面对面的亲近,岂不是更好? 留着莲的电话,很想告诉她:祭奠,缅怀,是为了提醒活着的人,珍惜眼前的幸福,活得更加幸福安康,无怨无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