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2-11-27 16:28 编辑
【参赛帖“旅程”】从春雨到秋雨
万哥哥也
其实我盼望的
也不过就只是那一瞬
我从没要求过你给我
你的一生
如果能在开满了栀子花的山坡上
与你相遇 如果能
深深地爱过一次再别离
那么再长的一生
不也就只是 就只是
回首时
那短短的一瞬
——席慕蓉
席慕蓉清丽的诗歌,叮咚地脆响在当年的沿江街。那时,我总喜欢揣着席慕蓉撒落的风情,与室友们一起喝酒、一起写诗、一起漫步在悠长的雨巷……游离的灵魂总觉得是那般温暖而有归依感,一切纷乱的人生场景都变得诗意和盈满。
雨是猝不及防下起来的。晶莹的水珠从遥远的天际飘飘忽忽地往下掷,马路两旁的绿叶儿被打得啪啪直响。
春季里的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走在河西沿江大道上,从街上往学校赶。
我只能折进路旁一家店子的屋檐下避雨。这雨若是下在没有困住我的晚上,我想那会是一种诗情画意的享受。那样我多半会关掉电灯,点燃一支蜡烛,打开录音机,听着理查德的钢琴曲,然后再捧出一部小说,让惊险的情节、摇曳的烛光来活跃我的大脑,让轻柔的音乐和潇潇的雨滴来放松和伴奏我的身心,大自然的乐曲就像慈母口中的摇篮曲。遗憾的是,这雨下的不是时候,我被困在半路上回不了学校。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望见了戴望舒悠长雨巷中的那把伞。一把蓝花伞,晃晃悠悠,在街道的拐角处姗姗而来。我看不见伞下走的人,便急忙把嘴招呼成喇叭状,朝那方向呼叫道:
“喂——‘雷锋同志’——”
“是叫我吗?”那伞一偏,露出一张带问号的脸。
“是的!共一程伞好不好?”
“来吧……”
我傻乎乎地一笑,闪身钻进伞里。
发现原来还是一个俊俏女孩,伞的世界里,乌黑乌黑的头发,春风轻轻撩起的红色衣襟,像一幅飘逸的画。凭感觉,我断定她是我的校友,便打趣地说:“我们是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吗?”她微微一笑:“可能都是朝一个目的地走去。”我问她:“你是哪系的?”她答:“数学系的。”我开了一句动听的玩笑:“真想不到数学系还藏娇卧美!”她呵呵一笑:“出乎意料你大吃一惊了?谁不知道你们男孩的眼光总往英语系扫射!”
真可谓一语中的,英语系美女如云,那真是灼痛目光的地方。
拐进**街,伞柄转到了我手中。女孩好像轻松多了,话也多起来了。她说中文系的人真浪漫,求助一个人可以不喊名字,只需叫“雷锋”,我似有所悟,连忙问她:“你学了雷锋,我还不知道你的芳名呢?”她俏皮地反问我:“问了名字,准备登门来找我吗?”我连忙摇头表示不敢不敢。她说:“有什么不敢的,我叫阿晴,住28栋207室……”
我用双手把伞旋了一圈,伞面上的雨花四射开来,成好看的圆圈状。
我说:“真是好名字!悠长的雨巷,一柄蓝雨伞,撑开来,就是一个亮丽的晴。”
她说:“出口就是诗呀!我们学数学的,就只知道枯燥的x+y……”
我说:“是你的名字美呀!晴和伞本身就是绝妙的诗,加上这精灵的雨……”
“这雨多好……”她喃喃地说。
春天的雨情趣绵绵。亮亮的水珠一串串从伞的角尖流下,像珍珠串子,脚下水花遍地绽放,白白的一片一片,人仿佛置身在梦境,万物都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似的。那些滴在树叶上的水珠,发出来爽朗清越的脆响,营造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勤劳的雨点儿并不满足,滚落到地上时又激起朵朵涟漪……
走到校门口时,雨刚好停了。室友阿闲知道我上街未回,拿了雨伞来接我。刚出校门,碰巧看到我从一靓妹的伞里钻出来,他突然发出一阵哇哇的怪叫声来。
阿晴看到这种情形,感到手足无措,半响怔在那儿。我说:“别见怪,这是诗人,诗人一旦发作要写诗了,往往便是这样。”
我分别了阿晴,与阿闲一起回到了寝室。
我没有再去找阿晴。但在那年的下学期,在偌大的校园里,我与阿晴不期而遇。
那个秋天的夜晚,我从图书馆看书出来,天突然下起了大雨。我在台阶上踯躅着,台前的路灯把我的身影晃得零零落落的。
无奈之时,一个身影从侧面踱过来,说了一句“走吧”,就在我的头上,蓦地撑开一片小小的天空。我转头一看,是阿晴!
阿晴笑道:“真是冤家路窄,又碰到了你。我发现了你有两大不可饶恕的缺点……”
我迷惑不解。
“一是不晓得随时备带雨伞,二是不敢串门找人……”
不带伞是真的。我原来是带伞的,几次丢伞之后,便索性不带了。
不敢串女生宿舍的门也是真的。走在图书馆外面这条馨香缭绕的月桂路上,我心有余悸地向阿晴叙说了其中的原因:有一段时间,我负责领取和分发班上的餐票,记得第一次去女生楼发餐票时,那个管理员阿姨把我审视了半天之后,便要我填一张表,在填“与被访人关系”一栏时,她一本正经地告诫我,“不要填什么‘尚未发生’啊,你们这些人就是花花肠子多”。大概是以前有人填过“尚未发生”调侃过她,她及时地给我打预防针。我大笑:“那填‘已经发生’更不行呀!”
她被我逗笑了,说:“就填‘班上发餐票’。”
到了那些寝室,自己班上的人还懂文明礼貌,碰上别的班的,她们要围上来,像看猴把戏一样,一边嘻嘻哈哈,一边故作正经地问我要找哪个好友,离去几步之后,少不了又发一通议论,把你大肆品头论足一番……如此,我还敢串门吗?以后,发餐票之事,我尽量在教室发,决不去招惹是非。
阿晴听后,“格格格”地笑了一回,随后便默不作声了。
我问她为何心事沉沉,她起先不说,后来,从她断断续续的述说中,我知道了她难以言齿的尴尬和不幸:她现在读书是别人在供她的一切费用,她是收费生,她毕业以后是要回去跟那人结婚的。我问她们那为什么还如此落后封建,问她老家是哪,她说是湖南最西边的那个县。我不知道最西边的县是哪一个,她说是新晃。 唉!怪不得!西部有些地方还如此落后愚昧。
我没时间安慰她。她把我送到我们宿舍门口,默默地看了我一眼,便消失在黑黑的雨幕之中。
后来,我在学校的《西山文学》杂志上,给阿晴写了一首诗。诗的开头是这样的:
那一页潇潇春雨
一把蓝花伞
像雨巷蜿蜒地走来
长发红衫的风情
从春飘逸到秋
在桂花香里
你水光迷离的眼睛
是最美最近的星星
…………
阿晴把这首诗从杂志上剪下来,保存在她的记忆里。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毕业前夕,她从我班女生手中,拿到了我的留言册,在上面,学理科的她,也给我写了一首诗,是清丽柔婉的诗:
大哥你像山
你像秀木葱茏俊俏山
你像巍峨陡峭挺拔山
你像和蔼可掬山一座
你像纯朴温情一座山
你在你山一般广阔的胸怀里
留下小妹妹的名字了么
只可惜哟
你是遥远的一座
我不可能去坐坐
读着阿晴的诗,我一颗羽化的心仿佛谛听到了雪落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