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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楼听风雨

主楼

发表于 2013-1-9 18: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最土的开场.莫过于在某个街角,你向左,我向右.然后,在转角处,擦肩而过,谁也不认识谁.
　　于是,我迷失.在某个转角处,安静地等待.等待着有一天,陌生的你,俯下身来,亲吻我的脸,深情地对我说:"亲爱的,我们回家".
　　我的名字叫浅幕.一个迷失在童话里的孩子.也许那个街角,我从来就没有去过，可我又分明感觉到她的真切，就像你说的“亲爱的，我们回家”。
　　你走过来牵我的手，我就跟着你走，像一条迷路的流浪狗。
　　你说：“亲爱的我们回家”。然后，我们就一起奔跑，向着家的方向，一条街又一条街地奔跑。昏黄的街灯，麻木的人群，像似*电影的开场，我们就这样穿越其中。迷失。然后奔向茫茫的草原，消失在巍巍的雪山，蔚蓝的海水铺天盖地而来。我们就牵着手，瞬间老去……
　　那个女人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吃一碗泡面。麻木的工作像是翻来覆去的死亡。那个女人就这样闯入我的坟墓，看着我凌乱的陪葬品，啤酒罐，臭袜子，还有洒落满地都是的手稿。乱七八糟。
　　我低下头，吃我的面。我不认识她。
　　“你就是浅幕？”
　　她的声音略带几分失望与惊讶。我继续沉默。
　　她并没有打算等我回答，俯下身来，一把打掉我手中的泡面，然后抓住我的手。
　　“跟我走”，她说。没有深情的意思，满脸严肃，也没有回家两个字，我听得很清楚。我知道，她不我要等的人。
　　八月的某个黄昏，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闯进我的房间，对我说，跟我走。
　　她说，跟我走。
　　我就真的跟着她走了。被她抓着的手有些生痛。我就这样屁跌屁跌地跟在她的后面，傻睁着两只眼睛看着她。
　　直发，齐肩。圆脸。白色T恤加紧身牛仔裤……
　　她拦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我忍不住问她：“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没有说话，面色焦虑，迷人的眼睛里涌动着某种莫名的悸动。我不敢再问，继续着我未完成的童话。
　　如果说，我从来就不曾在某个街角等过谁。那么，我想我的后半生会是在某个海岛上度过。和自己心爱的人，开一个酒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们要生一大群孩子。早上，他们会坐成一圈，安静地等待爱人给他们煮咖啡。晚上，一家人牵着手，在柔柔的沙子上奔跑，嬉戏。
　　上帝作证，我们就这样幸福地生活着。
　　车停了。她示意我下车。这里已经是郊区了。眼前一条山路曲折地向前延伸。我开始感到恐惧。我尽量让自己清醒，然后思索着着突如其来的一切。某个夏日的黄昏，一个迷一样的陌生女人，突然闯进我的家里，对我说，跟她走。然后我们就来到了这里。
　　天已经快黑了。小路两旁长满了齐膝的杂草。路，弯弯曲曲。前面一片朦胧，稍远的地方，就什么也看不见。习惯了城市的喧嚣，突如其来的宁静和空旷，不禁让我感到不安和寂寞。
　　我后来才知道，那条是通往城郊南山的路。那一刻，我真的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来找过我。我们也没有去过南山，更没有看见筱筱。我还是日复一日地等在那个街角，期待有一天，会有某个人，俯下身来亲吻我的脸，对我说。她对我说：“亲爱的，浅幕，一切都该结束了。我们回家。”
　　可是，那个女人出现了。我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现实。只记得她跟我说，跟我走。然后我们就来到了南山。也因此，让我见到了筱筱。
　　我亲爱的筱筱，我就知道你过得不好。你骗我，你真的骗了我。你不止一次地说过，你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可是，现在……
　　我哑了。沉默。沉默。沉默……
　　“你认识她吗？”她说。
　　我歇斯底里，瘫软在你的面前，一个劲地点头。那些黑色的泥土，它们爬起来，慢慢地翻滚，上升，在我的眼前，弥漫。然后，又迅速地下落，以一种悲哀的姿势，在地上形成一个土丘。
　　然后，你消失。只剩下这个土丘。而，她，那个陌生的女人。她走过来，问我，你认识她吗？
　　你叫筱筱。我认识你。
　　“又戈”是一家酒吧的名字。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感觉很怪。不明白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取这么一个名字。那时候，筱筱，你常问我，“又戈”是什么意思。只可惜，我到现在才明白。如果说，现在回答你还不算太晚的话。那么，请你听好了，“又戈”其实就是“戏”！
　　这一切都只是“又戈”。这一切都只是“戏”。
　　戏。不，是“又戈”。就是在这里，我不会忘记。有一个短碎发却染得五颜六色，涂绿色眼影，着装怪异的女孩。在深夜12点，走过来，问我要烟抽。第二天，第三天，……直到我每天出门前都要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带烟，这一切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是有一天。我记不清是第几天。那个女孩就消失了，她真的消失了。那一晚，我突然感到很失落，一个人在“又戈”的门口，抽完一整盒刚买的红双喜才傻笑着离开。
　　她再一次出现在“又戈”的门口，是在她消失后的第三天晚上。她回来了。可是，像变了一个人。没有涂绿色的眼影，头发也染成了黑色。很自然的她，我有些不习惯。可是，很喜欢。
　　我走过去，说：“我今晚没有带烟。”
　　“我已经不抽烟了。”她说。
　　然后，我们就这样站着，沉默……
　　很久了。她说：“能，能，能带我回，回家吗？”
　　她说这话的声音很小，很不自然。可是，已经足以让我大吃一惊了。
　　“什么？”我问，“回家？”其实，我听的很清楚。
　　她没有回答。我迟疑了一下，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筱筱”。她很干脆地回答。
　　我打量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她低着头，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光线很暗，我看不清她的脸。
　　我竟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深呼吸。深呼吸。我牵着她的手说：“亲爱的，筱筱。我们回家！”
　　“亲爱的筱筱，我们回家。”我说。在“又戈”的门口。那一年，她17岁，我21岁。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她说：“她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好好地过。所以，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你非见不可的人。走，我们回家。”
　　我抬起头。四周一片模糊，来时的路也隐入了黑暗之中。我迷失。却又只能被动地接受着这接踵而至的悲伤。
　　我不明白，筱筱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人是我非见不可的。可她又是谁，为什么会清楚这么多，她又要带我去见谁？
　　回来的路上，我带着一肚子的疑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出租车上，她回头看着我，说：“我姓夏，你可以叫我木眠。我喜欢人家这么叫我。筱筱是我的妹妹。我们是孤儿。”
　　“夏木眠，夏筱筱，孤儿？！”我说。
　　“对”她说。
　　我有些压抑。从包里掏出一支烟给她。“谢谢，我不抽烟。你也要少抽，抽烟对身体不好。”
　　“谢谢。”我笑了笑，给自己点上一支。
　　她接着说：“我从小家境不好。妈妈患了晚期肺癌。爸爸是一名建筑工人。他常常早出晚归，不论刮风下雨，拼命地挣钱。可是，在一次意外中，因正在施工中的房屋坍塌而葬身其中。偏偏他自己就是这个工程的包工头。妈妈在知道噩耗后，也尾随爸爸而去。最后只剩下我和筱筱，我亲爱的妹妹。”
　　“那后来呢？”我抽了一口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后来，后来……你知道吗？那时候，我才17岁，筱筱才15岁。后来，为了撑起这个家。我去了“又戈”酒吧，在那里靠唱歌来维持我和筱筱的生活。直到，直到一年后他的出现……”
　　“他是来拯救你的吗？”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愚蠢的问题。
　　“也许吧，”她说，“他很有钱，就是那些钱，让我离开了“又戈”，过上了我现在的生活。因为，我要让筱筱，我的亲爱的妹妹，幸福。可是，她，筱筱。她失踪了。”
　　我忍不住看了看她。面无表情。这一切从她口里说出来，就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忧伤。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那，那筱筱是怎么死的？”
　　“我还想问你究竟对筱筱做过什么？筱筱，我亲爱的妹妹，她才17岁。就孤单地上路了……”
　　我没想到她对这个问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把所有的悲伤都轻描淡写，也故意隐去了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可为什么对筱筱的死就这么介怀呢？她的语气，就好像我就是那个凶手一样。
　　我一时语塞。只能，一个劲地抽烟。
　　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夜色中。霓虹闪烁。出租车穿过了一盏又一盏红绿灯……
　　只是没有想到，筱筱离开一年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同一个城市，只不过是生活在不同的两个端点。
　　筱筱走的那天，也刚好是我们认识三个月的日子。她对我说：“你已经陷入了一场有预谋的爱情。所以，我要结束这一切。我要你记住我，因为，我喜欢别人把我放在心上。”
　　我说：“你要是走了，我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追回来。”
　　然后，他在我怀里甜甜地睡去。我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
　　原本以为这一切会是永恒。可是，我错了。我太不了解女人了。口误，应该是女孩。
　　她真的消失了。像空气蒸发一样。连再见也没有说。剩下大片大片措手不及的空洞和我。
　　事实上，除了名字，我们对对方一无所知。我们从不去了解彼此的过去，也不去追问那些烦人的问题。我们只要现在，也只相信现在。
　　她真的走了。我也没有去天涯海角找她。那天的对白，让我觉得很好笑。我们都对自己撒了谎，却欺骗了对方。
　　筱筱走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又戈”。因为，我还没有完成我的童话，我一直相信，在某街角会有一个陌生的你在等着我。
　　出租车很快驶进了一个小区。这里都是些有钱人居住的地方。我从来没奢望过有一天会踏足这种地方。可是，今天，我却来了。是跟着她，木眠来的。
　　六楼。
　　她打开门。让我进去。也没来得及招呼我坐下，就从屋里找出一封信来交给我。然后，又进了另一个房间。
　　我打开信。是筱筱的字迹。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

亲爱的浅浅：
　　我走了。对不起。原谅我。我知道你还爱着我。所以，请你帮我守住这个秘密好吗？答应我！
　　筱筱绝笔。

　　只有几句简单的话。什么也没说。她，我深爱着的筱筱。就真的狠心地走掉了。
　　“秘密”。我一头雾水。什么秘密。她什么也没有说。哦，亲爱的。我爱你。可是，你可以告诉我，你要我帮你守住什么秘密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场梦，那个女人。从来就没有来找过我。我也没去过南山，也没有到过这里。
　　“啊”。房间里传来木眠的尖叫声。
　　我赶紧收好信。迎上去。正撞上急忙冲出来的她。
　　“怎么啦，”我问，“出什么事啦？”
　　“孩子不见了，孩子不见了。”他喃喃地说。像一个发了疯的妇人在找寻自己丢失的东西。
　　“什么孩子，谁的孩子？”我问。
　　“孩子不见了，孩子不见了……他，对，一定是他……”她好象完全没有听见我说的话。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可很快又绝望地放下了。
　　“关机。肯定是他。跟我来！”她一把拉起我急急忙忙地往外就走。
　　我很想问她点什么。却又忍住了什么也没问。跟在她后面，屁颠屁颠地。
　　门卫室。
　　一个老头看着无聊的广告。看见我们过来。忙打招呼：“夏小姐，什么事啊，瞧把你急的？”
　　“大爷，沈先生有没有来过啊？”
　　“有啊。出去好一会了，还抱了个小孩。你孩子啊？蛮可爱的……”
　　“谢谢！”老人还想说点什么，一下子就被木眠打断了。她转身拉着我：“走，去他家！”
　　“他家？”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突然停了一下，回头看着我说：“你现在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了吧？！”
　　我耸耸肩，一脸苦笑。无奈。
　　出租车在另一个豪华的院子前停下。这是一个很气派的别院。木眠按门铃的手僵在空中，迟迟不下。我见她为难，就上前一步，抢先按下。说：“还是我来吧。”
　　门铃响了三下，一个富态的中年妇女出来开门。
　　“找谁？”妇女神色慌张地问。
　　“沈先生在家吗？”木眠不知道那来的勇气抢先开口说
　　妇女看了我们一眼。说，“我先生不在家”。说完就关上门，匆匆地离开了。就在这一瞬间，一声婴儿的哭声从院子里传来。
　　我看见木眠眼睛一亮，可很快又暗了下去。
　　“走吧，”她说，“回家。”
　　回到她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她靠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
　　我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坐下。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竟变成了：“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要见的人呢？”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我掏出烟盒发觉里面是空的。然后，又无奈地看着她。
　　“事已至此，也应该让你知道。”她伸手端起桌上的半杯水喝掉。
　　“筱筱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整天只知道呆在家里看无聊的动画片，哪里也不去，话也不说。不久，我就发现她，她竟然怀孕了……”
　　“等等，”我忍不住插嘴，“你是说筱筱从失踪回来后就怀孕了吗？”
　　“基本上是这样的。可是，你知道吗？她，我亲爱的妹妹，她才17岁！居然怀上了别人的孩子。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才告诉我。孩子的爸爸是一个叫浅幕的人。然后，她给我讲了她失踪期间和你之间的事。可是，后来，她死了。因为难产。临死前，她给你写了一封信，说，‘如果有一天，你来找她，就让我把那封信给你。’”
　　“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木眠问我。
　　筱筱你又骗我。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你的姐姐。“没什么，那孩子呢？是被沈先生抱走了吗？”
　　“是他吧？他跟他老婆结婚6年，一直没有孩子。而且，你刚刚也听见那婴儿的哭声了。”
　　“恩。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会抱走那个孩子呢？”我不知道自己突然间怎么会这么清醒。
　　“我不知道。也许是她老婆不能生。所以，只能抱养人家的孩子呢？”木眠勉强地说完。筱筱，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帮你守住这个秘密。因为，你解脱了，你有没有替活着的人想过呢？她也是个受害者。原谅我，我不是替自己开脱。我只是想让她看清事实。
　　我把信递给她。
　　她把信打开。我看见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变成了一张近似死人的脸。
　　“你是说……”
　　“上天作证，我对筱筱真的什么也没做过。我那么爱她。绝对不会伤害她。如果你相信的话。”我觉得自己像个受害者。可是我们每一个人，谁又不是受害者呢？
　　她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撕掉信。嘴里喃喃地说：“我不信，我不信，你骗我，不是这样的，你滚，你滚，你这个骗子，牛氓，你滚……”
　　她连推带拉地把我送出了门。然后，门关上了。
　　一个人走在冷清的大街上。灯红酒绿，繁华。我不禁感到一些失落。我突然又想筱筱了。
　　我去了“又戈”。想找回曾经丢失的记忆。可是，眼前的牌子让我绝望。“爱情麻辣烫”。一天之间，好像这个世界都变了。一切都不再真实。我甚至在怀疑，这里有没有过一家叫“又戈”的酒吧。如果有，那么它现在又去哪里了？那些曾经的人呢？他们又去了哪里？
　　“又戈”就是戏。我忘了。戏演完了，也该谢幕了。而“又戈”也该关门了。“爱情麻辣烫”也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我蜷缩着身体，等某个街角。凌晨两点。一回头，身后是空空荡荡的大街。那些阳光下的颓废，躲在某个暗夜里滋长。滋长，等待下一次沉沦……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筱筱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在某个小岛上，我们开着自己的酒吧。日出而做，日落而息。还有着一大群孩子。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我们的酒吧，有一个漂亮的名字。叫“又戈”。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木眠的电话。
　　“我要走了，离开这里。”
　　“很好啊，重新开始。”
　　“你呢？还在写你的童话吗？听筱筱以前说，你是一个诗人。”
　　“是下下个世纪的作家”。我纠正，“没有童话，这个世界将会现实得很丑陋。”
　　“你也应该重新开始。”
　　“我会的。筱筱的事你不打算追究了吗？”
　　“就当是我们姐妹还他的。以后谁也不欠谁。我真的走了。”
　　“再见！”
　　“再见！”
　　再见。
　　我们真的能跟自己的过去说再见吗？筱筱，筱筱。我突然很想就这样大声地呐喊。
　　我不知道梦里去过的那个岛在那里？那个街角，我等的人也始终没有出现。转了一圈。其实，我一直都还停在原点。在某个街角，抽着红双喜，看着陌生的人群。笑着对自己说：“浅幕，你要清醒，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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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水兰该用户已被删除	板凳发表于 2013-1-9 18:58 \|只看该作者提示: 作者被禁止或删除仅保留发帖内容倚楼听风雨发表于 2013-1-9 18:40 最初的文字。翻出来留个纪念。希望各位看官别笑我。很好看，一口气看完了。感觉有点像残雪的文字，她好像有说过，要超越卡夫卡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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