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

令箭

                                     （一）

   灰土土墙吸了灰土土的日光，都一个吊样。玉米棒子辣椒串上了墙，日头才有点红黄颜色。老南瓜墙头挂了霜，萝卜疙瘩洗净进了缸，没有哪家更喜兴一些。小缸家门楣上喜联褪了点色，算点不一样。

   几个老头靠在墙根说唐，抽冷子看见老金进了小缸家院。这东西不闲着，王八蛋还没过瘾。看见老金看过来一眼，都笑，没言声。有人推了小缸的爹一下，去你家哩，你咋不动弹？小缸的爹慢条斯理说，他说找人给修洗衣机，媳妇在家支应。我都不着急，你们闲吃萝卜淡操心。话是那样说，慢慢站起来往家走。

   男人们收拾了秋地，种上了麦子，年关不剩几天，赶紧都上城弄活找钱。剩下棺材瓤子老眼昏花守家，靠不住，男人们都知道老金啥德行，上城前在被窝里不免嘱咐女人小心。女人们一脸的鄙夷，都说了狠话，还啐一口，男人们都觉得上了锁一样放心。等男人们一走，女人们的坚决都稀里哗啦碎了。老金总能在她们求助无望的时候出现，孩子生病了没钱看，计划生育那帮人上门讨债，借人家的拖拉机掉沟了，卖粮食不给好价钱，中了煤毒没人送医院，外村人骂上门，小孩们打破了头，过冬煤炭拉不回来。听见过老金面红耳赤口吐白沫地说，看见过老金汗流浃背失急忙活地做，她们一个个都承了情。据说都偷偷脱了裤子，都说又不会少啥，又没有疤痕。完了事，女人们会说，两清了，再来是王八蛋。老金却一直当王八蛋。趁着滋润时候，老金也会问，王八蛋多难听，说点别的。女人不言声，完了事说，老王八蛋。大树下择豆子的都哈哈大笑，靠墙跟晒脑的也乐，也不说这女人那女人是谁。好像哪家女人都像，好像哪家女人都不像，反正不是自家人。

   小缸娶了新媳妇，叫邢睿柯，听说她家靠近城郊。有人看见老金路过小缸家隔着院墙扫两眼。新媳妇坐着小板凳摘花生，有时候闲呆在院中央的石榴树下嬉笑。那就对了，不动眼珠子那可不是老金。都说闹房那天老金看过新媳妇奶头，白花花一片。说的人吐沫星子乱溅，听的人吐沫偷偷咽了。说到要紧地，咳嗽两声，牵涉自己儿子孙子的话头咕哝一下就过去了。

    说闹房那屋一声一声浪音，小缸爹让老金去说两句。说是三天无老少，也不能太出格。老金放下酒盅进了新房，正看见村里的年轻人已经剥弄下新媳妇的褂子，奶头哗哗地露了出来。老金想说两句，却听见新媳妇在笑。有人看见他进来，说，老金赶紧摸两下，贼软。老金是村长，哪能张狂。嘴咂了咂，扭身出门。老金听见谁说了句，老骚虎蛋怂了。

   有人盯着小缸的爹看，小缸的爹咳了两声，说，你放屁！有人说，咸的甜的？有人问你家媳妇在家养膘？这地里能刨出啥稀罕东西。小缸的爹悄声说，怀了。都笑了，说，小缸手艺不赖。小缸爹舔舔嘴唇说，没办法，没办法。

   山村不稀罕月亮，天天见它就像熟人一样。刮风下雨天，它也可能是串亲戚了，没啥。都知道老金喜欢喝两口，他若是夹着东西奔谁家去，那就是找了耍酒对象。其实都清楚，他去谁家不是随便指头一点，不定那家藏了个狐子啥呢。

   老金死了女人，两个闺女也嫁了。饭没人伺候，有一顿没一顿的。乡里干部驻队混两顿公家饭，村里人也不说啥。让他自己挽袖子和面，还少不了吆喝他到家里喝一碗，多添一碗水罢了。有人听说老金老早想上城，村里的能人们都嫌弃他是瘸子，头发也白了。说过两次，脸皮也薄了，老金死了心，安心当村长。老金圈里养五头肥猪，走街串巷收猪的贩子都很眼红。价钱总是谈不拢，老金就是不卖。过年时候，老金杀了猪。留下自己吃的，剩下的拉到集上卖，算一年收成。
                                            

（二 ）

   邢睿柯在河边洗衣服，咧着身子。
   老金路过看了半天，说，新媳妇，咋不用洗衣机？
   邢睿柯扭脸笑笑说，坏了。
   新东西也坏？
   邢睿柯说，嗯，杂牌子不经用，等小缸回来拿去换。
   别过了保修期，爷找人给你看看。
   老金扶着邢睿柯走到没有鹅卵石的平地，说，快了？跌一跤划不来。
   邢睿柯看老金盯着自己肚子看，不好意思了，说，快了。
   别惦记着省钱，咱村婆子不中，到月份了上卫生院去。
   眼尖的人看见老金的胳膊够着了新媳妇忽闪忽闪的奶头，一蹭一蹭的。一说，都忍不住哼唧，这老骚虎到底放不下新媳妇。

   小缸的爹进门看见洗衣机在院里，拄着拐杖说，这东西你也会修？老金没搭理他，围着洗衣机转。各种关节都试了，就是不会转。最后，老金笑了。小缸的爹也笑了，他知道这龟孙子也没办法了。

   晚上被窝里凉，老金听见外面沙沙响，是该下雪了。大雪花飘下来，很轻盈，冷风却灌脖子。听说邢睿柯没住卫生院，老金知道孙家婆子想挣点棺材本。老金给炉子里换了煤球，坐在边上看屋外的大雪发呆。等看见孙婆子慌慌忙忙跑进院里，老金心里一急，麻烦来了。

   老金拉着架子车奔乡卫生院，孙婆子早没了踪影。邢睿柯躺在车上的被子里喊着，赵家媳妇跟在车边不停说没事没事。老金喊了好几家媳妇，只有这傻不愣登的憨婆娘跟来了。都在抢着收红萝卜大白菜，老金没说啥。气喘吁吁地问，你家萝卜收完了？
   憨婆娘说，我没种萝卜。
   推车推车，明年我给你种上！
   憨婆娘笑得很丑，听见新媳妇又开始来阵儿，大板牙一呲说，没事没事！

   到了卫生院，院长说，老金，你咋管不住你老二哩？
   老金说，别耍了，你是我爹中不中？
   忙了很久，孩子却没保住，邢睿柯保住了。老金没拉邢睿柯回来，小缸回来了。远远看见小缸扶着邢睿柯从面包车上下来，老金袖着手自言自语说，名字都想好了，可惜这孩子没福。雪越下越大，老金把炉火烧得很旺。他想让小缸来谢承自个，他喜欢听奉承话。猪圈棚子被大雪压塌了。活蹦乱跳等着过年的猪都死了。小缸咋着也得给赔几个吧？算了算了，说个好听话也免了，知道心里不好受。

   出了屋，老金站在猪圈边大喊：狗日的畜生，都给我滚出来！
   没有猪滚出来，它们都在猪贩子的仓库里。
                                                              【2300字】

再折长亭柳

不错的乡情画儿。

窦宪君

老道，劲道。

锦瑟

{:soso_e142:}

暮雪

乡土语言

暮雪

老金栩栩如生

素颜

又有新作了，我要练字去了，晚上回家细品。。。
问个午安·~{:soso_e160:}

碎红如绣

这个好。

倚楼听风雨

语言很有特点。{:soso_e160:}

素颜

一直认为写人物是很难的。尤其是要突出人物的个性。
故事结尾想象力空间很大啊。。。

消息小猪

挺赶劲的语言风格，总觉得略微有点硬，不那么熟络，透了些书面语在里头，可也是极有味儿的了，这手头肚里的内涵就不一般。
问个好。

离离

老金热心也好色，他是因热心赢得美色呢，还是为了美色贡献爱心？那些小媳妇因了他的帮忙就甘愿献身吗？如果说一个二个还可信，但大多数这样就不可思议了。
还有那个难产的小媳妇，大雪天的，他公公不拉车却让一个怎么也年过五十（两个女儿出嫁）又腿脚不方便的人拉车上医院，是不是有些不现实啊？

这个小说出色的是它的叙述方式和语言，利用插叙勾勒了老金的大致轮廓以及他的身份地位，再用具体的事件说明老金的为人禀性，这样就使文有了轻重和层次。而语言上很生活，很精炼，耐品。

但这个老金的定位还是有些模糊，也许作者想表达的是他在好色之下有一颗热心肠，但过多的着墨于他的色，而他热心方面的表现力（比如事件的选取上）又不足以说服他的这一优点，所以，最后读完，老金的整体感就削弱了。

个见，勿怪。

远去的烟云

  呵呵，这篇字，读过的。另外，谢谢令箭兄的贺卡啊！{:soso_e183:}

昊哥

令箭的字，耐读！{:soso_e179:}

杨逍逍

不错。老金热情好色。热情是真的，好色却不一定。

般若山人

杨逍逍 发表于 2013-1-12 16:11
不错。老金热情好色。热情是真的，好色却不一定。

{:soso_e179:}

空谷的回音

问好 213玫瑰{:soso_e181:}等下在阅读{:soso_e160:}

般若山人

仔细品读了一遍，很有味道

般若山人

老金是个人才{:soso_e179:}

般若山人

真实得有点假了{:soso_e113:}

般若山人

离离的质疑有些道理。但在乡村，尤其是留守妇女多的农村，这样的事，怕是不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