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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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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子刘村征地日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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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10: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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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3-1-27 12:05 编辑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
站在真相的背后
    记我所见,诉我所闻,写我所想,如是我观。
2012-7-14星期六 天上有厚厚薄薄的云彩
  今天不是一般的傻,而是特别傻,十足的傻瓜。我做到了一日不省身,常说三句错。
  在勺子刘村驻村再有两天就半个月了。作为一名乡镇脱产干部,我和其他人不一样,人家城里有楼房,我乡下有小院;人家上班有轿车,我好歹买了辆电动代步车,结束了骑电单车的历史;人家条件优越,穿着打扮一身名牌,我是几十块的一身廉价装。如相比较,简直天壤之别,不在一个起跑线上。真正不一样的家里还有三亩薄田。种了些绿豆,前几天打药时看到绿里缀着黑,绿豆成熟了,应该抓紧采摘,若遇上连阴天就会全霉了。七月天是小孩子脸,说下雨就下雨,说连绵不绝就好几天不见太阳,所以我抽冷子赶到地里采摘。正好放了暑假,一家人忙活,不到六点收拾干净了。回家洗吧洗吧,换上衣服,骑上电动车去勺子刘。这时要我说真话,那就是干自家的活吃公家的饭。呵呵。不管怎么不一样,都一样坐在一块吃同样的菜,都吃得心安理得。
这是第二次自动安排自己的日程,上一次是打药。中午在饭店吃了饭回家睡一觉,到了四点给棉铃虫等害虫送药品,它们不吃些药不肯死翘翘,都得死前带走点什么才觉得不白活。忙活两个多小时。一看表,六点,快到晚饭点了。洗吧干净,换身新衣,再到勺子刘熬到夜里十点半去。到了后,张师傅对我说,强哥找对你了,说你处于无政府状态,干嘛去也不提前打声招呼,有点混大胆了。嚓。我只好嚓一声,心想:说好第二天上午六点半集合,我晚二十分钟到了还是第一名,在屋里一坐就到了午饭点,怎么不见你强哥啊?下午轮到我不来你来,你来了看不到我就有话,委婉的批评我。欲想批评人,首先要做好自我批评。转念一想,强哥毕竟是领导嘛,片头。领导嘴大说话有分量,咱是小干部一个,最好识趣,不能让领导有怨言。再说了,强哥平时很照顾,有烟一起抽,有酒一起喝,请个假甭管真的假的打个电话就行,你还想让领导咋样?其实我这样做,真的是处于无政府状态,目无纪律,心中无领导,这样说是轻的,按旷工处理得罚半日工资,咱也没处哭去。半日工资就是三四十啊。够一瓶酒一个菜了。
    走在路上,心里有小兔挠爪子。唉,要是到了村里碰到强哥可咋办?强哥又得笑眯眯看着我,说,老杨啊,你是不到饭时不来啊!我能掏出手机说,不晚,早来半小时?看来我只能讪笑一下。不能说人是铁饭是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吃饱了饭才能开展晚上的沟通工作!
    大门前停着一辆车,二把手没来。放心了,大大方方骑进去,车子一支,提溜着杯子往里走。老远就能听到喔喔呀呀,嗯,又在斗地主!全国人民得解放,齐心协力斗地主!三个人坐中间,好多人一围,红绿相间的票子摆桌上,斗得热火朝天。我站在一边刚观战一会。电话响了。是强哥。那点时我忽然不像平时出去接,随即就接了。大家伙大概都能听到。
强哥问:郑书记下午在村里?问我一个愣,他不知道我哪知道啊。昨晚强哥说了,今天上午八点半开会去。上午不见他,下午我没来,更是没见。何况郑书记?幸亏半边有同事提醒,没来!我又问强哥,你现在在哪里?他说在D州,回来快到车站了。我问去不去接你?强哥说不用,一会骑电动车去饭店。刚撂下电话不过五分钟,郑书记就来了。幸好散场早,没被逮个正着。大家伙在屋外迎接。郑书记左看看右瞅瞅,问,刚强呢?我提溜着杯子离着近,想也没想接话了。哦,去D州了,已经回来了。郑书记扫我一眼,纳闷的样子,去D州了?坏了,我立马想抽自己大嘴巴,明摆着强哥没给郑书记请假啊!征地一直没有良好的进展,一家人急得火燎眉毛,你竟然擅离岗位不请假办与工作无关紧要的私事?这不是明显往枪口上撞?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没眼滴。坏了老汤了,我一个小干部,怎么能无端透漏领导的动向啊?满院子都是人,就我长着嘴?我不说话别人就笑我是傻瓜?一张嘴怎么看都是傻瓜样!我迅速滴偃旗息鼓,象斗败的傻瓜鸡。我知道,我能感觉出来,不用看,有无数双鄙夷的目光在我身上形成一支支利箭,穿过我那碰碰跳的小心脏。
正坐在一边垂头丧气,老桑走过来,一指我,老杨啊,怪不得你是副教授,老张是正教授。今天算是明白了。老张说,行了,别说啥了。转头对我说,抓紧给强哥打个电话,等郑书记问起来好说话。我一听就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强哥啊,我办了一件错事,郑书记问你干嘛去了,是我第一个多嘴说你去D州了。等郑书记问你时你好做准备。强哥在那边打了一下愣,一会饭店见。唉,真后悔啊!给人的印象就是死老实,死老实和傻紧靠着。留不住话,以后谁还敢和我来往啊?!失败,极度的失败,都快三四十的人了,怎么就不能象地里的绿豆一样成熟呢?
霉运一眨眼就转移了。郑书记从屋里出来,说,我看大家伙工作干的不铁,吃饭倒是很铁。到饭时了,吃饭去!按说二把手说了,大家伙跟着去就一切顺其自然。不知道老桑想啥了。摸着肚皮嬉皮笑脸说,哎哟,郑书记,今天是星期六,领导,改善一下伙食吧!没想到一句话引来一顿训斥。郑书记把扇子一折,点指着他,你小子想啥啊?你他娘干了多少活?五点来混饭,八点回家睡觉去,再不就是回到村里胡侃八侃,你说你都干了啥?改善?吃这些饭我都觉得不值,明天我叫你们喝菠菜汤!郑书记头也不回滴走了,扔下一伙人呆呆回味。我看到老桑的脸色比我还铁。我们都知道,多少年前,老桑曾经和郑书记在另一个乡镇共过事,要不郑书记也不能爆粗。太让人下不来台了,太让人没面子了,太让人无处发泄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三级训死人。也是老桑太多情,本意是曾经共过事,说句玩笑不当真!可是征地如此多灾多难,领导心里压着火,正没处撒呢!唉,同病相怜哇,大家伙笑,我也笑,嘿嘿,叫你刚才指点我,你也没跑出手掌心。你比我还窝火哇!
吃饭时全部哑嗓子,任何人脸上都是不自然的笑。一点也不没有从前的乐乐呵呵。我和强哥挨着,看他很疲劳。吃饭临了,郑书记站起身,对强哥说,你明天组织人马,给你三天的时间,把勺子刘所有的土地挨家挨户逐块丈量,弄清底子,好兑付落实棉种补贴。一定要完成,知道不?强哥点头。郑书记走了,大家伙吃得更痛快。我也像没心没肺,多吃了一个馒头多喝了一晚稀饭。出得门来,强哥,我,老张前后脚。我问强哥,你怎么没给郑书记请假啊?也怪我多嘴,强哥,别往心里去啊!强哥说,我手机没电了,快到D州时才想起来没请假。想用别的伙计的电话打,又想不起完整的号码。我想都是虚拟网惹的祸啊!强哥骑上电动车,说,征地还没完,又加一个活,我看非把我压趴窝不可!老张笑笑,没事,有拱你位置的,片头谁不想当啊?!不知强哥听清楚没有,因为他的车速快,一眨眼就老远了。
回到勺子刘,文书老海来了,商量明天量地的事。强哥坐在正位上,我在他对面。我看到强哥看我时眼光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强哥很胖,宰相肚里能撑船,胖人肚里天地宽。强哥不会为此以后给我穿小鞋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根子上都不是坏人呢!
我坐在外边纳凉,老三凑过来,老杨。两个手指交相搓动。哦,上烟。刚点着,武装部长崔部说,老杨,你怎么刚才摸我兜兜?有烟还找我?我说,还不是领导有利群好烟嘛。老三说,领导那里有望岳。望岳?我一时脑袋秀逗。怎么就没想起望岳就是红泰山?我跟领导好久了,从来没见过望岳。我脱口而出,崔部立马坐不住,扶扶眼镜,叹了一口气,唉,老杨啊,叫我说你啥好啊?!我这时才看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人在摇扇子,仔细一看不得了,我怎么能忽略郑书记的存在啊?我说的都给他听去了,我那么说,会让郑书记对崔部有何印象和心里活动?这不是死乞白赖滴把崔部往火坑里推嘛!唉,又说错一句话。今天我这是咋了?不光是脑袋秀逗,简直是神经错乱了。难怪强哥守着大家伙的面说我是男神。男神经病的经典概括。我怎么连续两次证明强哥的无比正确啊?!
今天是征地的第十三天,十三,不是我的幸运数字,专门给我霉运,把我往水深火热里踹。明天是第十四天了,要把好牙关,要是再说错话,我就是一块谁也不想理不敢理的臭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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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1-26 10:2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暮雪 于 2013-1-27 12:05 编辑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二
2012-7-15   星期天   太阳是火辣辣的球

昨晚写日记写得太晚,临睡前给老婆唠叨一句:好些天不写字,人就蜕化了,变得像傻瓜,各个窍堵塞,不灵活了。老婆似睡非睡间扔给我一句:你以为你多聪明哇!唉,这辈子最聪明的是娶了你。别贫嘴了,抓紧睡吧。脑袋依旧活跃,做梦都在勺子刘转悠,发生了什么事想不清,模糊记得眼前是一张张清晰的照片,就是想不起到底有谁在定格。正想着呢,电话刺耳的响了,酷似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强睁开眼一看立马醒了。是强哥。强哥庞大的形象随即丰富起来。

老杨啊,你到哪了?进勺子刘时顺便到支书利庆家,叫他到大队部。我说哦。不用辩白,强哥一准知道我刚才还在做梦,还没穿床下的鞋呢。我看看手机,都她妈六点四十九了,昨晚要求六点半到,我又赶晚集了。越急事越多。昨晚回来忙着写日记,把老婆的唠叨当成了耳边风。今天她要到城里给她姥娘上麦坟,电动车我是不能专用了。只能开电动代步车。院子小,倒进都要多转几次方向盘。村里修水泥路,路头设了土堆,任是什么四个轮的车过不去,除非有翅膀。绕了半个村绕出来,走在公路上,吹着清晨的风,感觉特爽。

临近勺子刘,给强哥电话。时间过去二十分钟,大概他会派别人办了。但接通还是原话。赶到利庆家门口,铁将军牢牢滴把着门,院子里安静得像是坐了郑书记讲话时所展现的鸦雀无声。我想,坏汤了。可能利庆要趴窝。世界就是充满变数,昨晚还能和他咸不咸淡不淡就着月牙儿聊几句,今天就不能和他共同站在大队部院里享受阳光的沐浴了。也是,征地以及征地所引起的蝴蝶效应太复杂太艰难了,利庆没有三头六臂,没有行之有效的办法,上头压下边抬中间挤,利庆的算盘拨拉不开,只好撂挑子。

进了大队部,一屋子人,都是我们片里的。我不得不佩服大家伙,连轴转也拖不跨的意志,黑加白也累不跨的身躯,再艰难困苦也磨不灭的积极性。毕竟大家伙领着俸禄,时时刻刻都在和党委保持高度的一致。如何表明一致?就是每时每刻听从号召,象一块块砖,往哪里搬就往哪里一搁,绝对硬梆梆的家伙,定岗定位绝不含糊绝不讨价还价打折扣。当然晚来会是有情可原的,只要在关键时刻冲上去,做到掉皮掉肉不掉队,流血流汗不流泪。你就是一名特别合格的脱产干部。所以说大家伙是好样的,是值得我钦佩的,包括自己在内。

强哥一边看手机一边说,利庆这老家伙真滑溜,一看事不好就撒丫子。大家伙正想就此展开话题予以热烈的讨论。三队队长桂莲来了,她是一名女大队干部,对人对事有她的一套,不管平头百姓,还是顶头上司,都行事泼辣,敢说敢为,是在村里很难找的女强人。刚一坐下就打开了话匣子,组织啊。组织就是强哥,担任组织委员。组织啊,大霞四点半就敲俺家大门,村东那淹的地怎么办哩?老海这家伙不地道,老海就是村文书。往俺家支干嘛?他想两边落好人啊?!

我不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怎么做到左右逢源的落好人?谁都知道老海像狐狸一样心眼多,多年的文书,小算盘打得精,这次他又如何施展翻云覆雨手?只能一边听。强哥说,他落什么好人?往地里一量,没什么藏掖。该赔偿多少就是多少。雷哥在一边说,桂莲,你不会拿老头票砸啊?桂莲反驳,凭嘛砸?糊弄拼大妮啊?俺家有钱烧的啊?!俺老张挣钱多不容易!要是俺儿子的话,掏出来就砸!屋里一阵笑。强哥说,你别误会老海,他事多,再说大霞是你队里的,找你应该。应该是应该,可他也不能一股脑啊!他给大霞那么答复,我豁上俺那几亩地的赔偿不要了。他们往上报了十几亩,打算吃空,也不想想,光俺和大霞两家就占了五亩多,实际只有六七亩,你说老海捣的什么鬼?正说着,门外有人支车子,桂莲说大霞来了。

强哥小声说,你先回去,你一走她就走。大霞刚进屋,桂莲说,大霞,走,往俺家喝疙瘩头去!大霞说,还喝疙瘩头啊,心里都疙疙瘩瘩了。你不喝俺得喝,八点多还没吃早饭呢。说完桂莲走了。

大霞很魁梧,劈面单刀直入。李主任,勺子刘的老百姓都这样喊,不像我们喊组织。他老海凭嘛给俺150?凭嘛还少给俺二分地的?俺的地亩数是二亩二,非要给俺算二亩地。你说少给俺多少钱?俺不在乎10块8块,凭嘛一到俺身上就过不去?强哥说,你先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你说老海哪里对不住你?他有四条对不住。勺子刘的群众素质就是比周围村庄的高一些,说话都按几条几条。第一条就是这二亩二,人家都行,凭嘛少给俺?第二条是不拿俺姥娘的事当真办。你姥娘?嗯。俺姥娘,今年78了,去年是低保户,交合作医疗60块钱时,老海说你先交上,要是低保户不交就退给你。都多半年了,一直不给答复。你姥娘是低保户?强哥转头扫了我们一眼,意思是有知道的吗?你姥娘是哪个名?大霞说了。哦,我回到镇上找民政查查,真要是,这钱不用交,我负责让老海退给你。你姥娘在哪块住?就在大队部北边,破岔院。一个人住。强哥说你姥爷呢?早就不在了。那还有别的亲属?就俺娘一个闺女,俺娘前几年也不在了,俺爹也不在了。就俺姊妹四个管。我问,你是老大吧?大霞回回头,转过头就哭了。你说一个78的老太太,他老海真忍心啊!怎么一到俺身上就过去不呢?你姥娘的地你种着?嗯。那好,你留下联系电话,等我问准了给你答复。一会可能去量地,你叫量?量,量量俺心里亮堂,也好让你们看看俺们有没有扒虾?!

剩下两条没说的大霞走了,强哥说,一千八他竟然劫了四五百,老海这家伙有藏掖,这次露出来了。

我印象中的老海的形象开始慢慢缩小,勺子刘这几年以来是铁打的文书流水的支书,老海还会有更多的尾巴要被揪出来,就看谁揪或者揪不究了。唉,勺子刘的情况真复杂,人心和人性都在征地过程中一一暴漏无遗。但愿这些都不是事实。尽管这样想,不能偏信一面之词。我更想看到老海和桂莲以及大霞面对面,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越激烈越好,孰对孰错一目了然。谁有小尾巴都能探出来,虽然有阳光就有阴影,在阴影里也能看个明明白白。勺子刘有太多的秘密隐藏着,表面上都是一层浮土,浮土包裹着萝卜。萝卜不管大小,谁又敢去拔出来呢?因为弄不好那就是一包炸药。

大霞走了,应该消停了吧。代局进来说,五队的群众又在集合了。老张说,听说咱们要量地,大概聚在一起开会商讨对策呢。我们都是小干部,上面有片头有班子成员更有郑书记的坚强领导,只能关心关注,实质性的每一步都要在党委的部署下迈开,一般是不能越轨擅自行动。手中没权利,说话没分量,自然不能答复什么,所以也就不用去凑热闹了。该喝水的喝水,天气炎热,必须随时保证身体不缺水,也可以随意聊聊,相互拆台相互泵人,好让积攒了一晚的体力有的放矢。正在热火朝天的聊着,我扭头一看,组织没影了。就猜到已经走到群众中间去沟通和交流了,他毕竟是勺子刘片片头,责无旁贷,如果这次征地过不去,片头的地位就要动摇了。强哥在某一晚串户时给我们说过,郑书记在办公室对他说,征地的大好时机都让他给耽误了。我们都心知肚明,那次集中行动的失利是破天荒第一次,责任应该是郑书记一人承担。计划不周详,措施不详化,指挥不协调,处置不果断,郑书记是第一责任人,强哥可以第二个挨板子。但官大一级,怎么说都是有理,人在屋檐下啊。要不怎么都想尽千方百计熬官呢?面对下属,气势和气场都有高度,训起人来格外爽!

上厕所时看到了,五队的群众占据了半个胡同,东面的大房子遮挡了热辣辣的阳光,是一个较为凉快的去处。强哥坐在土台子上,正说的起劲呢。强哥的口才越发的拔高了,领导干部的口才都非常出色,说了天上的说地下的,说了水里的说草棵里的,说了中国的说外国的,说了地球的说宇宙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都涉猎都拿手,可谓口吐莲花连篇累牍层出不穷。强哥就有这方面的潜质,在勺子刘这个大熔炉里一经锻炼,更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一方面,看着嘴角冒沫的强哥,我忽然感觉到一种亲和力,正是群众所需要的。在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和群众打成一片火热,想他们之想,倾听呼求,成他们之成。在强哥这里得到了完美的展现。我不得不强烈的佩服强哥,他真得是一名党的合格干部。我们党正是有了太多的这样的干部才立于不败之地,任何时候都不会动摇根基。更为深层次的是正因为深入群众,才能得知和预见他们的心声和想法,才能做到有的放矢,水来土掩兵来将挡,你有道高一尺我有魔高一丈,就像拉锯战就像下象棋,见招拆招见式破式,用郑书记的话就是胜利最终是属于我们的。征地必成。见强哥和五队的群众聊得很和谐,不会有什么意外,或许有些话我不该听到,就回大队部了。

郑书记来了,坐在椅子上摇扇子。在摆动之间神定气闲,看不出领导的真实想法。面对我们这些部下,领导基本上是不言不语,真要说话时,雷霆暴雨定会兜头而下,有时候也会和颜悦色,晴天总是很多啊。我又多说了一句,李主任在和群众对话。不大会郑书记也出去了。我想郑书记肯定去面见群众去了。

果不其然,变动的是换了一个胡同,群众如众星拱月般围拢在郑书记周围。郑书记正在苦口婆心的劝导着。一次性买断土地使用权不划算,不如年年有1500元的租金,财务直通车,谁也不可能截留,这点你们放心,小日子细水长流。还是那一套说辞,群众仍是摇头否定。担心的是万一给着给着不给了呢?郑书记说在这里你们放心,县政府不缺这点钱兑付。万一换了领导不说事呢?俺们不是没有遇到过,一趟趟的跑,一次次的找,有时到了年根底下才给啊。郑书记说,这个你们放心,只要党还在,政府还在,还能亏了咱勺子刘的老百姓?你们一定要相信县政府!给你们把三提五统免了;新农合报销比例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五,看病花不了多少钱;过了六十的老人每个月还能领到55块钱。叫你们说政府做的怎么样?群众说被骗怕了,这样的情况不是没出现过,俺们五队一致要求卖死。你们也好完成上支下派的任务,俺们也能一次性拿到钱。也就不用成天都挂着了。我站在不远处听到这里,头顶上太阳热辣辣的晒着,再说郑书记一准能看到我,在他光辉的形象前,我也有嘴巴不牢的嫌疑。不知为最好,不如回屋凉快去!

班子成员又挨批评了。在这里能批评他们的只有郑书记。估计郑书记和五队的群众没有谈妥,五队的群众真是老主意在胸,油盐不进,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就是抵抗到底。群众可以抗着,可以小火慢慢熬,底气足足的,越弹弄越硬气,已然拧成了一条绳。可郑书记的火气自然要转移,班子成员不幸被击中了。我在隔壁只能听到其中的一段。叫你们六点半集合,磨磨蹭蹭到七点,老百姓下地了见不到人;十一点半到饭时了咱们吃饭去,老百姓也回来吃饭,咱们吃了饭都回家午休睡觉了,见不到人;说事的四点回来,老百姓又下地了,又是见不到人;熬到六点半又急不可耐滴等吃饭,七点半回来入户,要不就坐在一起胡侃八侃,对着胡呲缨子。你们说你们都干了啥?!郑书记说这话时调子很高,满含着火气,班子成员一溜的沉默。只能用沉默来回答。熊吧熊吧,又不是熊了一回了。只要不影响个人就行。

下午的时光过得快,郑书记不在我们都没有太大的压力,依旧是不改老面貌。别的小组一人不见,估计都找地方忙活去了。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我们勺子刘片的几人。强哥问:这次丈量从哪开始呢?党委的指示很明确,不丈量不给棉花补贴。老张说,怕是老百姓不叫量,一亩地十五元,征地一亩九千元都不要,还在乎这点小钱?我也附同。勺子刘的老百姓现在聪明得很,五队的不叫量,其他队估计也够呛,五队顶着,别的队也是一样。现在是处处小心啊,生怕让我们掌握了土地面积数字。老张说,是不是党委变着法子丈量呢?这个没有制约力。可是要不给,以后的任何工作都无法开展。到老百姓那里准会被窝住。以前都没有量过就给了,凭嘛这次不量不给?千把亩地一万五千多,党委不该在这上面和老百姓治气,叫我说给了最好。晚上饭后依旧是商量。郑书记也到了,只是坐在外边纳凉,当听到老张旧调重弹时,猛然冲进来,说,你说多少亩就是多少亩啊?好比到菜市场买菜,一捆你说是三斤五斤就三斤五斤?俺不得拿称称一称就给你钱?郑书记一发话,还是满屋子安静。没有谁敢和郑书记当面锣对面鼓。

到了十点左右继续开会。镇上的干部全了,村里的干部三三两两也来了。都从屋里搬凳子出来坐。不知她和谁说了什么要反驳,桂莲一边搬凳子一边说,这里又没有太大的官。一抬头看到了郑书记立马低头不语。郑书记看了看,说,好,开会。

行,我先对大队干部说说,有来的,也有没来的。来了的说明人品好人性占,还有点思想觉悟,起码还把工作放在心上。不过我听到有些干部不像话,凭嘛自己说自己是支书?真大言不惭。刚强,你宣布免了利庆的职务?强哥说没有。有些干部做不成,也不想让别人做成,比着拆台。前脚刚走,后脚就过去挖墙脚。生怕人家做成了支书没有他的份!我给你们说,今后再要我听到,你个人在心里掂量掂量吧。你说你都干了啥?大家要拧成一股绳,要和党委保持一致,这个活过去了才有一切,过不去不光我郑书记蹲底,你们也知道后果!正说着,郑书记接了一个电话,好像和收取计划生育罚款有关,那个求情的已经找到副县长那里了。我一听不仅惊讶了一下。唉,有多少人能托关系托到副县长头上?不可小视啊,想当初我要是能找上这层关系,起码副科解决了。人和人真得是没有可比性啊。接完电话,郑书记思绪一脉相承,我再说一件事,大家在工作时一定要紧密团结,时刻要和党委保持一致?怎么保持一致?就是执行好落实好,不打折扣;谁是党委?我就代表党委。党委的一切决议和命令都由我宣布,你们下去干工作,谁也不能给我更改,不能走样。有些同志还给我这个那个。我想大概是指老桑的改善。你说你都干了啥?有啥资格给我这个那个?随后是寂静,连夏蝉都掩口了。郑书记向众人瞄了一眼,问,谁有事?谁能有事啊?即使有也只能两个人,不能守着众人的面。那好散会。

到点了,该回家了。放下凳子正想走,强哥说,老杨,你到孔村去拿功放器,我和支书说好了,明早你去的早一些。我不能有想法。片里崔部有车,汝鸿有车,都是烧油的,我的不过是电动代步车,相比较电比油便宜些。我也不能提要求,让谁陪着我去。一人就一人吧。刚拐过弯,崔部从后边喊住我,老杨,要不你现在就去吧。我说行。崔部掏出电话约好了。我不能误会崔部,不能说这样是昨晚说好久不见望岳的裹挟,毕竟以不影响工作为第一位,再说我也不值得被穿小鞋。

公路上小心翼翼,到了村里拿上,不过十句话。快十一点了,大家都需要休息。回来的路上我想,会不会有人背后议论我老杨呢?嚯,你看老杨有被重用的味道,领导一发话比兔子跑得还积极还楞。唉,我纯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哇,典型的没事找抽型。想那些干哈啊?专心开车,好好睡觉。第二天把党的政策宣传好,象一股春风吹进勺子刘老百姓心中,让他们的热乎劲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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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6 10:24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三
2012-7-18   星期三   太阳不热烈只是闷热

工作很辛苦,跑回家再熬到十二点多写日记更他妈劳苦。身体很疲惫,脑袋盛了一盆浆糊,坐下来需要慢慢梳理,再加些文辞,耍些小手段,争取写得流利些,让人读起来如同行云流水般畅快。可这年头在网络上读长篇大论的寥如晨星,不如玩玩游戏,就算耐着性子看,也专挑小豆腐块。从七月十四到今都四天了,在我看来没有大起大落,起码不像七月十四那天那么缠丝八脑,让我写起来很吃力。我不象先前那样博闻强记了,大概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很像把一天谁说了都说了啥,完完全全滴记录下来,最好一句话一个字不走样也不漏下。可我没那个能力,返回头看看,嚓,就和流水账没啥区别。码字这些年了,感觉连自己都对不住。别慌,只要勺子刘征地不止,就有看头。我是说看到我眼里的,通过文字别人才能看到。在勺子刘一个勺子大小的地域内,曾经和正在发生的故事,作为当事人和观客,我正在写着日记。其实我也冒着很大的风险。强哥说过你要是真写,并发表了,那你离着挨整也就很近了。大概不只是挨整的浅层,更甚可能卷铺盖滚蛋。唉,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停止了心不甘,不如不怕事滴写下去。在很早之前不是没想过,只是缺乏素材,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素材。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道听途说的不能下笔敲字,起码要有点责任心,不能胡写八写。即使是写看到和听到的,也担心题材很敏感,毕竟征地这项工作最好不公布真相。我又能看到多少真相呢?哪怕看到了一点点,最好烂在肚子里,不形成书面文字。要是万一被领导注意到,你小子竟敢披露,还想不想混了?所以我捏着一把汗。强哥有一天对我说,别光看人家写的《李逵日记》、《沙僧日记》啥的,你也整篇日记,要不就愧对杨老师的称号了。我就不信这个邪,别人能写是别人的,我写是我的事。老杨不是写不成,只要十指不懒就得。哪天让强哥瞧瞧,他说哪里失真或者我添油加醋,我就改,写成和写好这篇日记我要投入真功夫,要不就太监了。不能三天两头的热,要长久的热,直到征地胜利结束吧。

开场白多了,显得啰嗦。下面我把这几天的捡着自以为重要的写写吧。毕竟干过办公室文书,还有点总结的能力。

领导放到第一位、领导急吼吼,不熊人就难受。熊人应该,被熊活该。干不过去要被熊,看你干不过去就熊你,不能商量。郑书记也有不熊人的时候,比如前头十点多的那次会议。专门给班子成员开。我在隔壁洗耳恭听,愣是一个字听不清。领导在苦口婆心的讲,声音很小,只有那几个班子成员听得清。我想肯定是领导在出谋划策,跟同志们嘀咕,手把手的教。唉,逢到这样的场合就慨叹自己,在乡镇熬了十五六年了,连个班子成员都没混上,否则向领导学到多少东西啊?失败,没有进屋听会的我没有资格啊?!所以无可奉告,也不能凭空捏造,这让我看到郑书记不熊人的一面,这时的领导很和蔼可亲,像大哥似的。郑书记和我们一样,天天来,天天回家比我们还晚。我们辛苦是身体,领导辛苦的不仅是身子,还有精神。手下如果是一帮脓包菜馅,再英明果断再足智多谋,也是急吼吼。唉,当领导也是不易啊。想这些时,我不想说的是,我们是一天天紧盯,领导只是在重要时段赶过来,其他时间不是忙其他,就是回办公室休息休息。空调开着,干净的被褥盖着,可以较好而彻底的睡一觉。我们呢?吱吱嘎嘎的破风扇转不快,送不来多少凉风;要坐只有一把凳子,要躺只好把凳子一溜摆开,躺上去咯得慌。白天有黑蚊子骚扰,晚上更甚。唉,领导占据的资源就是不一样,相比有很大的差距。幸好的午饭过去能匆匆忙忙赶回家,小风扇吹着,小蚊帐挂着,能美美地睡一觉。别急着显摆,在做这些之前要把手机闹钟调好,三点时刻一响就得起来赶往勺子刘。难得的一段美好回忆啊!到了勺子刘迎接的是硬凳子,黑蚊子,认命不包屈吧。所以我们也是急吼吼,很想一股脑把征地工作拿下。可五队的老百姓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能吵不能骂更不能动手硬来,只能盼望上级领导办法多,让我们早日解脱。

喇叭响了。喇叭放在原先的计生主任家。原计生主任都下课了,喇叭还放在他家。这有点张冠李戴了。原计生主任家说,你们整走吧,俺那口都不干了,放到大队部合情合理。强哥笑着说,暂时的。而后就对着话筒喊:注意了,按照县府的安排,今年的棉花补贴是十五元一亩,必须实地丈量,并张榜。不丈量的视为自动放弃。请各家各户相互转告。我站在院里听,并不很洪亮。强哥用的是书面语言,比较文绉绉。我想要是我喊的话,我会这样说:全村注意了,老少爷们们注意了。棉花补贴下来了,一亩地十五块。你要是想要,就得到地里量量。尺子一拽,该多少就是多少。你要是不要,别怪大喇叭上没喊,不量地一分钱都没有!强哥是片头,他没有征求大家的意见,喊了三遍,就和原计生主任说,走,屋里去,跟你啦个事。我说我回大队部了。

看到郑书记的车子在了,一会儿领导下了车,离着很近时,我卖好一样说,领导,你听到喇叭响了。郑书记侧头看看我,说,喇叭响了?而后一句话再也不说得走远了。

再说强哥,仇大苦深,一心一意想把任何工作实打实滴完成好。新一届党委成立之前就对勺子刘耳有所闻,比四关似乎还要复杂,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以往金都花园征地,水西公园征地,二小征地等等,是一部当代征地史的浓缩。工作量大,任务很艰巨,头绪很错综,民心很难满足。勺子刘村换了三茬片头,四任副书记施展不开手脚,上访之风越演越烈。可以说强哥被推上了浪口风尖。虽然背后是强大的党委,老是迟迟打不开缺口和局面,还被郑书记一句话给否定:征地的大好时机都被你错过了。强哥找谁说理去?简直比窦娥还冤屈哇!其实强哥为勺子刘的老百姓解决了不少遗留问题,的的确确让好老百姓没吃亏,该得的都得了。在村里有很好的口碑,赢得了交口称赞和好评。但是一旦遇到牵扯到切身利益,而且是团体性的,卖死一亩地起码在五万左右,租的话只有一千五。卖死的从今往后没有地了,租的长久保有使用权。最大的一个问题是,无论卖死还是租,勺子刘永远调不成地了。以往卖死的拿着几十万一边美去了,前有榜样后有效仿,谁不想一下子手里有几十万?那可是比啥都管用的赢家伙!人家别的队能成,为什么非要到五队老百姓这里就改卖死为租赁?欺负五队的老百姓老实?可政策压下来,无法更改;老百姓死活不同意。处在双方之中,强哥和我们片的力量是薄弱的,有心无力。连续快一个半月了,我们都是急吼吼。勺子刘的老百姓也太硬气了,也不想想,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疆域都能打下来,何况这区区不到百十亩?只是不瞪眼珠子不动真格罢了。不过我们都明白的是,先和谐,如不听邪,先礼后兵,就会最终被和谐。生了气吵了架动了武,勺子刘的任何人阻挡不住。

人少的时候强哥对我们三个说,有时晚上睡不着想过,我这人有点背。小时候在河边玩水,人家在那里打水漂没事,我上去就滑进河里了了,要不是一个老大爷手疾眼快,准会沉底了,早他妈死了;还有一次也是下水,从斜坡上往下滑,这时候会游泳了。却不想刚滑到水里,头上又下来一个伙伴,被他死命抓住腿。我就拼着命滴往岸边游,河边有洗衣服的,拽着呱嗒板上来的。这是两次差一点淹死。初三毕业考得不好,上复习班,又赶上清理复习生,隔了一年上技校,本想报会统专业,却上了D州。人家报了会统班的读了两年毕业,都分到银行和财政部门了。上D州技校也行,毕业后可以留下,非要闹着回来。在企业干了几年不理想又跳槽到乡镇,一下子给安排到了边远乡镇,成天骑着辆破车子上下班,来回六七十理路。好不容易熬到换届,本想上县直部门,却来到了西城,是离县城近了。我接了一句:来西城也不错,却没想到来到了勺子刘片。闹心啊。唉,强哥叹了一口气。大家不约而同滴跟着叹了一口气,我想大家都在想及自身。

坐在屋里继续商讨丈量棉花补贴地,老张说,量也行。有的大队干部认识地块,知道是谁家的。可有的不行,自己个的地都不种,你能指望他认地块?必须雇工,一天不花五十块也是找不到人。现在在工地干活,上工二三百,下工都一百多。恐怕五十元不济事。中午得管顿饭。强哥,你算算,就给三天完成?这不是胡逼愣给吗?起码半个月!没有5000元别想办成。更重要的是只要丈量,一切矛盾都能浮出来。你比如地亩数,要张榜公布的。你也四口人,我也四口人,凭嘛你八亩我四亩?这可不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也不是横吃十八两。就像期庄的新农村建设。咱们人口数一样,条件差不多,凭嘛你的宅子比我多半亩?折算楼房面积一下子多几十个平方面。真要是如实张榜公布,你想工作能顺利的开展?会痛痛快快答应。咱们国家就兴这个,必须稍微搞点平均主义,该一百四五十平的减到一百三十平,一百多点的加到一百二十平,上下相差不是很悬殊,这样才能让老百姓服气。老张凿死理,往往都是言中,毕竟包村多年,有些事情看得出来。强哥说,哎呀,埋没人才了,是一大损失。按一把手的意思的有多少折算多少,是郑书记和你想的一样,也是这么办的,这楼才盖成啊。那个时候我刚来,怎么就没发现你呢?这么着吧,下一步隘庄要拆迁建新农村了,一定把你推荐到工作组里。

到了下午后半晌,强哥又被郑书记熊上了。我们急匆匆想回屋坐下继续就有关话题热烈议论。劈面就听郑书记咆哮道:不量一分钱都没有!我在会上怎么讲的?!你非叫我去给老百姓讲清啊?还要你们干什么?郑书记一天不熊人就无法显现领导的威势,可我们这些小卒子也不能忍心看强哥低头不语啊,所以都往后撤,离得远远的。我想大家伙心里都不好受,有点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但是谁敢跳出来说?那不是找勺子往自己头上扣啊?!

晚上郑书记又给开会。首先夸奖了同志们很辛苦,大热天得不到好好休息。话题一转就到了实质性。郑书记说,勺子刘不是特区,勺子刘的老百姓不是特殊公民。一会大家散了会就挨家挨户给我下通知。截止到二十号晚上十点,不签协议的,三百元奖励和二百元清理费用没有了。愿上哪告去告去,这起子来了就不怕。我给他们张开了口袋,看谁敢试吧试吧往里钻?!

散了会,桂莲第一个对强哥说,咱转转去。老张和我们这些人离得远,小声说:怎么样?看俺们组组长多硬棒!其他大队干部都阳痿了。

一组组长走过来,对小光说:光哥,量不?小光也是脱产干部,是勺子刘村人,曾经担任两次党支部书记,因为某些原因下台了。至于什么原因,以后再说。这次征地他没能逃脱。这届党委和上届党委一样不放过,仍是叫他回老家参加。按说有些不近人情,应该避讳。哪有在父老乡亲面前顺大流的?可令下如山倒,小光也只能服从。小光说,干嘛不量,咱得带头。不过我哪有地啊?就你嫂子有点,你得和你嫂子商量,我做不了她的主。唉,做脱产干部难,做丈夫也很难啊。

九点左右,强哥领着我和老张以及汝鸿到所包的户家转,把通知下好。老百姓才不在乎少不少多不多500元呢。换不来好言好语,你说你的我做我的,一切还是如故。
    出来就是天黑茫茫, 户家的灯光特别明亮。可我们几个沉默走路,前头看不到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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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3-1-26 18:10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北斗第八颗星 于 2013-1-26 18:13 编辑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四
2012-7-20 星期五  太阳裹着薄棉被闷热

自从郑书记开会讲完话后,我感觉可能会有一场战斗,或者是一场战斗的序幕。果不其然,在两天之内接连发生了三次。那激烈程度一次比一次强,高潮迭起,那是最真实的斗争!

第一次是丈量被淹土地实际亩数时。桂莲带领我们片来到地里。呼喇就围上来三五个老娘们。象枝头上不安静的麻雀叽叽喳喳。还用脚踩着尺子。唉,任何一个勺子刘村人都敢跳出来亮剑,似乎不怕和政府对抗会造成什么后果。尤其是继东家,整个一个泼妇,蛮不讲理。后来我们通过强哥的讲述才知道她虚报了。一亩七愣是报三亩一,套取了不少。强哥问她为什么?她说俺以前净沾光。凭嘛你净沾光?俺和韩书记是亲戚。强哥说,换天了,韩书记到别的乡镇去了。你冒领的必须退回来。要不就让派出所给你打材料,给你打材料,定你个欺诈。怪不得那天继东家象热锅上的料豆一蹦一蹦的,原来有亲戚在背后撑腰。临了走时,继东家回头冲着我们喊:你们吃饱了撑的,谁又坐在你们大腿上了?都想上去扇她几个耳光,太他妈拿干部当豆包了。大霞在车子上两脚着地,一个屁也不敢放。老张说,别看继东家冲着咱们劲足,要是和桂莲同志面对面,借给她三个胆也不敢。刚才的话可别给桂莲讲,要是桂莲知道了,准找她家去给她个不是满脸花就是把嘴撕扯了。怪了,我分明想赶快让桂莲一五一十的都知道,而后就有两个女人的战争如火如荼,最好桂莲把继东家的脸抓扯了,好让大家伙出口恶气,这个老娘们太猖獗了。简直比凶神恶煞还凶神恶煞,也就只有桂莲能降服得了。从大家伙的脸色上可以看出,心态都是一样的。都嚷嚷,实在不行,就让派出所拘她。好像派出所是自己的孩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听话。不如挑动桂莲亲自出马。后来肯定是继东家象斗败了的老母鸡,嚣张气焰全无,一天早晨来到大队部,面见郑书记。说要退款。郑书记让她去找老海。她就如丧家之犬的去了。我们在一边看着很解气。至于是谁如何斗败她又或者是哪个高手在背后敲打指点都显得不太重要了。

第二次是郑书记分派强哥领着我们勺子刘片的全体人员到地里砸橛子。老张说这是骚扰战术,说白了也是流氓战术。五队的老百姓不是绷紧一根弦吗?再让你们紧紧,叫你们哪点时都不安生,紧到一定程度,咔吧一下子就断了。强哥可能是在大队干部那里借不到家什,起码得有一把锤子吧?就问我有没有,当然有啊,一把砍镰。腕子粗细的树枝只要三下子,刃口很锋利,刀背很厚实。我说晚上到了家就放到车篮子里,省得第二天来时忘了。强哥拿着砍镰出去一会,提溜回三个木橛子,我削尖了。等郑书记到后我们就出发了。到了地里一看,好家伙,五队的除去小孩子念书的老得走不动的都来了,熙熙攘攘站了一大片。我们的到来犹如热油里投了几滴凉水,顿时想炸锅。老娘们们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滴讽刺。我们是不受伤的,尽情的亮剑吧,直到折腾得你们筋疲力尽。她们说,你们到地里来干嘛?不坐在大队部里喝茶水?上俺地里来就不行,坏了庄稼给你们没完!踩坏一颗苗赔十块。她们虚张声势罢了。我们的脚步继续在前行。倒是一位上年纪的老大爷说得很有力度:你们还是党的干部吗?党用了你们当干部真是瞎了眼?欺负老百姓倒是有能耐!唉,这用你说?上支下派,领谁的工资就得听谁的。听你的?你发得起吗?在规划用地的南头有桩点,在路旁砸橛子,我第一个。老娘们们不让砸,我头也不抬,手里的刀镰忽上忽下,谁也不敢招呼。不大会就把橛子砸到地里,和地面平了。刚放手,老娘们们一声喊,叫他们砸,等砸完了再挖出来。随即大小木锨齐出动,很快挖出一个小坑。强哥说,又没有上你们地里砸去,这是在道上,碍你们啥事?道是五队的,就不让砸。砸一个挖一个!强哥说,走。向北又走了会。继续砸,继续挖。最北头砸时,是汝鸿砸。有个老娘们说,我知道你是哪个村的,和你大人认识,你在这发什么坏啊?汝鸿说,你以为我愿意啊?其他老娘们们都把大小木锨伸过来,打算挖。强哥一脚踩上去,微带怒意。你们打算怎么着?这起子是上支下派。你们还通不通情理?都不动了。强哥在勺子刘为老百姓解决过不少事,赢得了一定的口碑,说话还是有些分量。汝鸿得以砸完。等我们刚一离开,一个小坑就出现了,刚砸下去的木桩一溜弧线扔到地里去了。回到大队部,向郑书记如实汇报。郑书记说,嗯。叫她们挖,小坑就是标记。赶明再去砸橛子,累死她们!明天再去挖?拜托了领导,但愿是一句擦边球的话。晚上我和强哥到地里转,哪里还有什么小坑?五队的聪明人很多,都填平了。只是留着很多的浮土,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砸过橛子的位置。等领导再转就一目了然。起码在我们身上挑不出错来。

第三次是大霞和老海。这次是真格的,头两次不过是虚张声势,咋咋乎乎没真玩意。通过这次武斗,老海的地基开始动摇,那些所谓的声望冰消瓦解了。归根到底,我们这些一般小卒子不知道具体原因,只是参加过一次测量,而其他工作连观看的份都没有,这次彻底观看个够,扎扎实实滴过了一次眼瘾。大霞象热锅上的蚂蚁,动不动就找到大队部。这次早晨是带着气来的。是谁给她气受?或者是谁鼓舞她生气?反正大霞也急吼吼了。惹得强哥也急吼吼。两个急吼吼碰到一块,势必要分出个上下高低。大霞满含怒气滴问:李主任?俺姥娘是不是低保户?为啥老海叫俺姥娘交60块钱?淹地不光是他们那几家,为啥淹了俺的地就少给钱?显得理直气壮。强哥说,你先等等,这起子还有别的工作要忙。大霞一脸鄙夷,别想胡推喝啦船(就是找借口拖延)。强哥说,咋了?是你听这起子的?还是这起子听你的?叫你等着你就等着。这起子说了算数。大霞显得没有涵养了。她也不想想,你和面是不是需要等发开了才能揉馒头?放到锅里是不是得等二十五分钟才能蒸熟?总不能刚放锅里就掀锅盖吧?任何事情都需要时间,你也不打听打听强哥是什么样的领导干部?吐吐沫就是个钉,从来不扒虾扯影。强哥是一个面,大霞只是一个点。面上的问题解决了,点也就顺理成章的解决了。强哥叫你等你就等等得了。可大霞急昏了,竟然把强哥当成撒气筒,真是找倒霉。正在吵着,郑书记在屋里坐不住了。对大霞说,都给你解释清楚了,你还想怎么着?叫你等你就等着去!大霞不管谁是二把手,二把手说了也不行。还想发威,被桂莲向西推。恰好老海来了。或者是我对大霞太注意力集中没有注意到老海在场。大霞看到了,问,海爷,俺姥娘那个钱怎么说?老海说,妮,你先回去,下午四点我送过去还不行吗?大霞说,你先等着,我叫俺姥娘去,看谁扒虾了?说完赶着车子就要走。老海跟上一步,本想劝大霞别去喊,万一当面对峙,老海还真就无法下台。老海刚说,哎样(哎哟)。大霞急吼吼得耳朵不好使了,回头就说,你娘!她以为老海刚才骂她,把“哎样”听成“你娘”了。她也不想想,男人骂人时从来不说“你娘”,而是“操你娘”。这下子把海爷惹急了,我揍你个色孩子。大霞就首先出手了。两只手张开十指,高举着向海爷脸上抓。娘们的爪子是厉害,不知哪下子奏效,海爷的鼻子破了,血随着象蚯蚓爬下来。海爷抡圆了胳膊,猛力象大霞的脸上抽去,声音脆响。桂莲在两人中间拉扯。郑书记一声怒喝,桂莲,撒手!桂莲回头看一下就退下了。大霞和海爷各施所能继续搏斗,海爷一手抓住大霞的头发,一手猛力扇向大霞的胖脸。郑书记说,操他娘,不挨揍不老实。狠狠滴揍。不大会,大霞的左脸肿了,通红通红的成了一大团胎记。都打累了,海爷指着大霞说,我草你娘,你个品色孩子,守着这么多人你骂我,叫你个人说,你海爷哪里对不住你?给你姥娘办过多少事?你没有良心!大霞喘粗气,两眼凶巴巴滴盯着,说不出话来。还是桂莲会看眼色,拽着大霞走了。

在搏斗时,我忽然心里砰砰跳。这种阵势很少见。打小读的是圣贤书,满纸仁义道德,就算有刀枪剑戟,也被描绘成反面教材。读书读成善良人。自从入了社会后才知道压根不是那回事。为了利益和地位,什么事情都能发生。慢慢变得自私和圆滑,却不成坏人。看到打架斗殴的就离得远,生怕引火烧身。作为一个男人,看别人打架居然心慌慌,唉,我很不成器啊。我问老张,海爷在村里被骂过打过?老张摇头。大霞今天鬼邪上身。海爷在村里大辈,有威望。晚辈们谁敢和海爷动手?大霞就敢了,以后看她有事还求不求海爷,海爷可是村文书,主一半子天。

出门时,强哥对桂莲说,是你背地里攒掇的吧?桂莲辩白说哪里是事啊?有气无力。很明显,绝对是她背后给大霞打气,找老海的晦气。可她也没想到最终结果是这样子。说话有点悔意。已经发生了,无法挽回了。强哥说,你掂量着办吧。

后来我来得早,碰到桂莲。问她怎么样了?大霞在输液。他男的找老海了,老海不敢在家,一天也不敢到地里去,不知在谁家藏起来了,怕挨揍。这不是嘛,两家叫我料理。

再一天下午来,看到大霞和一个男的在打药。对药时我路过,大霞说,来了啊。还有面子,大霞没有对我视若罔闻。看到她的脸消肿了恢复如初,我想,桂莲料理好了,事情平息了,没出大乱子。不过我想,肯定心里都有疙瘩头,一辈子都倒不掉了。

这三次战端都过去了,才揭开序幕而已,接下来大概还有更多。不过从此之后,老海几乎一次都不来了。而这为老海一步步淡出勺子刘村的政坛打响了第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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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08:11 |只看该作者
2012-7-23   星期一,太阳在云层里向西落去

昨天下午五点左右来了一场暴雨,夹杂着狂风,那阵势惊人,世间任何物事都只能沉默滴捱着,让风雨尽情击打。任何人在自然力量之下都很薄弱和渺小,只有逆来顺受。多亏西城街道党委体贴,在和泰饭店吃完饭就让回家,预报说那晚有雨的,还真准。莫书记,四把手在饭罢后说,大家的手机要开着,明天你有特殊情况可以打电话不来。真实得解放啊。一连多少天了,和勺子刘五队的老百姓一样,时刻绷紧一根弦。老天看不过去了,给些体贴,来了一场暴雨,是以在家得一次彻底休息了。

本想坐在电脑前码字,把这篇日记写写,事情无论大小和多少,都是现在进行时,我不想落后一步,把实际工作一点一滴用我自己的文字表达出来。可中午喝了一次酒,晕乎了多半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写却又感觉自己的思绪像一根木头,来不了灵感和兴趣,一个字都憋不出来。却在今天下午上勺子刘村的路上,忽然有些感慨。上午我有其他事情,是想帮同学贷款的,到邮政一问,只能担保,所以就不慌,总归会帮同学完成心愿的。工作还是第一位。走在路上,猛然感到自己是一滴漂流在外的水滴,离开半天,离开这个团队,我就是无根之水,只有借助于团体的力量,才能找到欣慰。也就能让我的眼睛看到某些,从而下笔的时候不至于空洞无彩。我不能离开。郑书记曾经说过,谁要是受不了,可以随时回镇上上班。我才不想回去,我想大家也是同样的心态。和郑书记长相厮守,毕竟能混个脸熟,最好能让领导记住名字,以后谁没有个求爷爷告奶奶的事端,找一下领导,不会因为彼此不知名字而显出尴尬。多一个朋友多条路,多一个领导路好走。更深层次的缘故还在于只要肯上班坚守岗位,午饭和晚饭吃得舒坦和心安理得。要是回镇上上班,一天起码两次签到和点名,要想混饭比上蜀道还难。甭管吃好吃歹,肚子最低不会因为饥饿而闹革命。大家在一起,就图个心情畅快。

今天是第二十一天,来勺子刘整整三周了。实际情况就摆在那里,我不知道郑书记是不是真得有一个口袋,或者到底是怎么张开的,等某些不识时务的五队老百姓跳进去。凭我微不足道的智慧,难以和领导的智谋同台而论。似乎郑书记不再心急火燎,以前玩斗地主都怕他遇上,来一顿猛剋。现在倒好了,郑书记也成为扑克牌迷了,喊上两名脱产干部,斗得天昏地暗。谁要是说,哎呀领导的钱怎么见少啊,郑书记就说,你再说就让你到地里转一遭。领导和卒子们打得火热一片,于是我们这些小卒们也胆子大了些。只要领导想,都想和领导对弈,最好让郑书记输些钱。哦,忘了,郑书记有一次说,不能玩,告到领导那里,又多一条聚众赌博的罪名。郑书记说完嘴角显出一弯笑。可他依旧是我行我素,我不知道其中具体的原因。不过我知道,五队的老百姓无论如何都跑不出领导的手掌心。

下午到后,先来了一通够级,有赖皮时就重新再开,因为第一把合点,谁也不打对方的点。打牌其中,我知道了一条最新规定。不是有五个组吗?分时点到地里转转。第一组是早上六点半,第二组是十一点,第三组是下午一点,第四组是傍晚六点半,第五组只能是晚上十一点了。大家一边打牌一边商讨具体的人选。他们说凡是值早上六点半的都要值晚上十一点。算来算去,我的脑袋就不够使用了。有一点倒可以解脱,凡事都听强哥的没错,只要强哥一声招呼,立即跟上不掉队。啥时候都要保着强哥干,吃香的喝辣的不敢想,只要强哥有点好事时想着弟兄们就阿弥陀佛了。勺子刘片除去强哥和崔部以外都老苗了,别想混什么副科级了,能不让肚子受委屈有点私人的事情好办就得偿所愿了。

按照安排,恰好是我们片首当其冲。晚上十点半左右集合,顺着田间小路向北。地里依然。五队的大老爷们们都在。小马扎小板凳和棉株紧挨着,还有躺椅在一边舒展着。有人对强哥说,大家伙都佩服你说真话办实事。强哥说,可别这么说,万一传到领导耳朵里。准会寻思,哦,就刚强一个好啊?领导就不办好事了?就和勺子刘的老百姓过不去了?你要是这样说,显得我和你们穿一条裤子,是埋汰我啊。我可受不了。这点不能不顾及,领导心胸开阔这么说都行,要是狭窄呢?吃不了只好兜着走,以后蛮有小鞋给你穿。所以说谨小慎微最好,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明哲保身。

相互说几句开玩笑的话后我们继续走。五队的老百姓在后边问,你们镇上还回不回来?还在担心地里的庄稼被毁坏。我们不回应,谁知道领导会不会令派其他人杀个回马枪啊?不能乱说话乱表态。

老张说,今晚不错,气氛还较好,没有风凉话没有恶毒话。可以后再转要小心。换做是咱,风餐露宿的守着,这点时还好,半夜里上潮水啊!一碰就湿透了,换成谁都会急了眼。老百姓才不管你官大官小,夜黑没眼,要小心挨砖头啊。我想老张说得对,一块黑砖扔过来,你会知道是谁扔的?头破血流可不是闹着玩的。镇上说不上会不会你因公受伤给点补偿,就算给,伤疼可是没人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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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08:12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六
2012-7-24   星期二   太阳浮白凉热相均

昨晚名正言顺值过班,我就敢再再晚去会。一般小卒子不像班子成员,不入领导的法眼,谁来谁没来不会引起注意而被追究。领导对任何人都这样说,干与不干就在那里,谁都能看到。干了首先是为你自己干的。有些诱导的意味。放在十五六年前,二十多岁的时候最听不得领导的夸奖,那时给点阳光就想灿烂,给棵小树就想爬上去,搁不住一句好话就能象地里的小牛一样拼命拉犁头。为了啥?一支烟一杯酒,万一能混个一官半职呢?实践证明,空中楼阁罢了。有无背景是一回事,干得好不好,对不对领导心思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兜里有没有银子,舍不舍得掏出来奉上才是主要的一回事。这些我都不具备,年龄越大越感觉自己百无一用,说句话都是关键时刻落链子,接近四十的人了,还有什么冲天豪气和雄心壮志?早就被炼化了,为一日三餐和寻常日子打磨的没有棱角了。强哥不行,他和我们不一样,作为班子成员,必须时时刻刻在第一线,他要是不在场,领导来了一准要找。闹不好又要被急吼吼滴熊一顿。唉,当了班子成员做了次要领导,差不多就是把自己卖给党了,前进的道路就是这样延长的。

本想去自己那亩半地里忙活忙活。老妈早就说过,小草棵满了,再不趁着天晴锄草就要荒了。也是,这些天以来,大部分时间都投在了勺子刘村,虽然偶尔开小差,总归照料自家活的时间有限。不是不想,就怕正在地里干着活呢,电话过来了。背着无政府状态的压力不说,片头强哥肯定有想法。强哥是小红花一朵,我们片里的其他人就是一片片绿叶。红花开绿叶展,勺子刘片的工作才能向前。想罢,不去了,也可能地里露水很大,特别潮湿,留到下午吧。

骑车来到勺子刘村,屋里的人真不多,郑书记被几个人围着,正在酣斗。他的牌技玩得不如崔部等人溜滑,自然要输钱,眼看着钞票渐渐变薄。这时谁要是说哎呀怎么快没有了。郑书记就立即回应,再说叫你到地里转一遭。我曾经说过,郑书记也口头说过让我转一遭。当然是开玩笑,随便一讲,并没当真。可是也不能打扰领导的兴致,愿意看呢就站在一边看,不发一言;不愿意呢,就到另一间屋去,反正不是在输咱的钱。另一间屋也是如此,斗得更邪乎,三个人都是斗地主的高手,到了高潮,上衣一扒,坦胸露怀。我呢,坐在一边,两耳不闻扑克声,一心只读圣贤书。抱着《南北史演义》,做我的历史梦。熬到十一点半左右去吃饭,吃完饭回家午休。一个多小时的上午就这样漂过去了。

下午睡醒了到地里锄草。好几天没来了,棉花长势喜人,桃子不少了,越看越喜欢。我和其他农民一样,视庄稼如同自己的孩子,打小侍奉着,锄草锄地,打药打岔,看着它一天天长大,挂满果实,等秋后拾取白花花滴棉花,那可是能换很多红票子的,起码能顶当三个月的工资。穿行在地里,我忽然和勺子刘村五队的老百姓心气相连。我的地是地,地里长着棉花,你想被一夜之间毁坏了?或者给了租地费和包产费后一律清除?心里一准会疼的。好端端的庄稼啊。由此想到勺子刘五队的老百姓也是同样的心里,农民一辈子和土地打交道,一生都在依靠庄稼过日子混吃喝。有地才能心安,才能夜夜睡个安稳觉。所以他们才日夜守候。谁要是不爱惜庄稼谁就是真得说不过啊。是,你现在是官是干部,往上顺藤摸瓜,超不过三代,都是农民咧。这就是经济发展和土地的矛盾,无商不活无农不稳,到底哪一块重要呢?我想下一次再到五队的棉田里,要有办法让自己解脱罪恶感。

干了两个小时,浑身是汗。回来洗吧洗吧上班。一切照旧,玩扑克的玩扑克,侃大山的侃大山。郑书记算是铁了心坚守了。大家如众星捧月。

看着书本我想,啥时到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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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08:13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七
2012-7-25  星期三   太阳微露闷热异常

郑书记在勺子刘村的临时办公室成了棋牌室了。

大家总算有事情干了。领导看不出急吼吼了,能安闲自得的和同志们坐下来打打牌,输赢不在话下。一间屋搞了两桌,风扇吱吱嘎嘎滴转着,后窗户全敞开,愣是没有多少凉风。这些都不在乎,热情比天热更高涨。打打牌说说话,加深一下印象,起码以后领导见了不陌生。这小子赢过我的钱,我赢过这小子的钱。牌技打得好或者打得臭,起码陪着领导乐呵过。比我强多了。他们给的是好印象,我呢,就有点与众不同了。那次看到领导的钱慢慢减少,不由得担心领导输了钱面子不好,说了一句:领导,那五十看来不保啊。领导抬眼看看我,我想他不记得我的名字,说,你再说叫你到地里转去。我就一时语短。脑筋急转弯的题作对过不少,满以为脑袋不算笨,那点时却秀逗了,急中生智离着我远远滴看热闹。老三和汝鸿合伙赢了领导,有一炸,让领导掏了八块钱。而后他总结上一次的牌运。我想替领导说,正打算张嘴。你打算转一遭去啊?!老三看着我说。那一把不论,这不是另起一把嘛,说说没问题。领导帮腔:你小子出去保险挨揍!是说我!老三立即跟上,挨揍都不知道谁揍的。唉,好心没好报啊。也怪我,老调重谈无新意,节外生枝找窝屈。既然不受欢迎,那就走人!领导你有多少钱就尽情的输吧,反正你是领导,工资比我们多得很!

赶到另一间屋看书,人稀稀落落的来了,够手了,六个人能打够级了。凑一桌,打得满身是汗。头三把牌差极了,一个钱,三个尖两个老K三个Q,你说怎么打?幸亏联邦厉害,走了头客,我也用三个Q开了点。以后就翻身了。打得对门不开点。正在热火朝天打着,有人说快六点半了,到饭店凉快去,那里有空调。最后一把我走了头客,本该吃贡的。可都想散场,不好说什么。转到隔壁。两桌斗地主的没有罢休的意思。倒了杯水,就想凑过去看看领导的牌。屁股刚挨上床帮,领导就说,你真没眼色,离着远点,你把凉风都挡住了。大家停下看我,一屋子的笑。领导输钱输急了吧?那么大的窗户,我这单薄的身子怎么能挡住?把气撒在我身上不是?我说,我一来领导有好牌。这才安静下来。唉,郁闷啊。大概给领导留的印象是不识时务了,像个硬邦邦的擀面杖,咋就两头都不通呢?罢了,不想三不想四的,实诚人办实诚事,上饭店等饭去。

上午见过强哥,把有关棉田补贴张榜的照片传给了他。我问他有牙?蓝牙。强哥说有。那我传给你,不用发邮件了。强哥说,又没有线,你怎么传啊?雷哥就在一边大笑。校长也老土啊?校长是强哥的外号,至于原因以后表明啊!强哥脸红了。有点实诚的人都会脸红。强哥说,我没有使用过。查找配对成功,四张照片传完了。强哥说给你传点好的作为奖励。给我传了一首歌和两本TXT格式的武侠小说。强哥不愧是组织兼任校长,学起来就是快,一点就通举一反三。玩得可溜了。由此我想,为什么我们党保持长久不衰的生命力?就是因为有众多的勤于学习善于学习的多面手的党员。尤其是领导干部,那学习速度和效率立竿见影,领导都是聪明人哇。做午饭后,强哥特别嘱咐我和老张,下午四点以前到啊。也是,勺子刘片就我和老张家里还有几亩地,偶尔开小差侍奉庄稼,班上就来得晚。可来了后,直到晚饭后也不见强哥。郑书记也没有再问,好像他掌握了强哥的行踪,又或者强哥请假了。不再像上次那样让我冒失的透漏,我长出一口气。

看我们好像是扑克达人吧?不要说我们除了玩扑克打发时间之外就彻底无所事事了。实则这是表面现象,大家都在憋着劲,有一天将会如山洪般倾泻而下。

郑书记坐镇勺子刘,如果此次失利,一来会在蒋书记(西城党委书记)面前失去气势,你不是很有能力吗?是泰山你给我立起来,是风车你给我转起来。你不是有很多的实战经验吗?在多个乡镇磨练出一套套的实战技巧,那就使出来吧,否则有一天不打上房揭瓦之嫌,胜了你可以趾高气扬,成绩和战果是蒋书记占绝大部分,毕竟是给一把手贴金镀银,败了你就给我偃旗息鼓,一把手再出面,挟雷霆之势,蒋书记说话办事的力度还是要比二把手强之有余。二来会失去政治筹码,可能会一阵不厥,从而在提拔重用上被打折扣,要么原地不动,要么平调,有很大的风险;三来是个人威望要减分,土头土脸,面上无光。所以郑书记肯定心里窝着一股火,别看打扑克,脑子在飞速的转动,有些切实可行的谋略快要水到渠成了,郑书记必定会在勺子刘再打一场胜利的战争,在西城的历史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页。

班子成员们基本上天天定在第一线,偶尔可以请次假,另无个人时间。打打牌是消磨时光,也都在看领导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只要一声令下,冲锋陷阵不辞劳苦。唉,要不是五队的老百姓石头一般硬,死活不同意,哪有这么大的工作量?痛痛快快把协议签了,征地征成了,岂不是可以回到班上,一杯茶一张报纸,还能时不时得喝点酒,多滋润呢。所以班子成员也窝着一把火,就等响应郑书记的熊熊烈火了。

我们呢?拉家带口,当官基本没戏了,工资就那么多了,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被抽调到勺子刘征地小组,是身不由己。不指望征成能有奖金,西城是清水衙门,物质奖励从来都是小菜一碟。你指望领导大发慈悲大秤分金是异想天开。天这么热,盯得这么死,个人时间被压缩,还被勺子刘的老百姓指鼻子点后背,被人家畅快淋漓的亮剑,不能还口不能爆粗,必须逆来顺受。这是受得哪门子气啊?想想那些留在镇上上班的其他同事,点点卯正常上下班,用不着早来晚归,用不着冒热顶风,更不用着两头受气。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啊!想想就心里堵得慌。没有办法啊,拿党的工资就得听党的话,党往哪里指就往那里奔,党叫干哈就干哈,不打折扣一以贯之。所以我们心里也窝着一团火,就等三把火凑在一块熊熊燃烧了,三把火一旦燃起,势必燃起熊熊火焰,勺子刘五队的老百姓手里没有芭蕉扇。

中午吃罢饭,得到一个消息。要不怎么说一夜之间有变化呢?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是精神层面,体力从不透支。两相对峙快一个月了,就是在考验定力和耐性,谁坚持到最后,谁就是最终胜利者。为了胜利,必须有变。天变怒了,昨夜三点左右雷闪电鸣,那阵势吓人啊,不啻于世界末日的景象,大雨倾盆暴雨如注,老天在痛痛快快滴发泄;人呢?如果变,就要向着坏的一面发展了。伴随着雷闪电鸣,班子成员在三点到四点之间突然接到电话,要到镇上集合。什么内容不详,只是听说崔部轿车的两个轮子咯破了,需要重新换轮胎,起码要花几百块吧。我想崔部更要窝火了。倒是庆幸我们这些小卒子没被硬性召集,睡了个安稳,唉,别光看班子成员风风光光,有时候也是惨不忍言啊。

传言好像是商讨到地里练练降龙十八掌,破开点头,让那些桃树倒下彻底消失。听说集合全了也五点了,天微微明了,夜色变明淡,行动起来不隐蔽,只好作罢。不过听强哥说,月底之前有行动。强哥的语气很肯定,语调斩钉截铁。

我们都知道是什么行动,那天快些来吧,都需要得到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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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0:03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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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1:48 |只看该作者
成熟的语言,圆润的叙述技巧,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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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2:06 |只看该作者
这字慢慢看,麻烦把字迹调一个号,重新排版一下,看得头晕{:soso_e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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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5:08 |只看该作者
谢谢你给编辑啊,我算是整不了。有了大家的鼓舞和鼓励,我争取完结,还有七八天的没有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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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7:28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八
012-7-26  星期四  白晴夜雨

今晚有行动,一炮打响。

五个小组按部就班,到时点就到地里转一遭。转来转去,五队的老百姓把我们这些人认得差不离了。有人就给老张说,你们是不是来踩点啊?沏好了茶水等你们来,看你们干啥?要是来破坏庄稼砸断你们的腿!强哥就说,没啥事,领导叫来转就来转,大家伙都在啊,怎么不去别的地里忙活去啊?干啥啊?你们这么着,哪有心思?地种不成了,没吃的到你家吃去。哦,欢迎欢迎。免不了相互呲楞几句,皮不痒肉不疼的。我们分拨转是采取的游击战术,虚虚实实,五队的老百姓摸不透,知不道哪条线上搞个突然袭击,只好坚守棉田地,自以为万无一失。

不过我们都能强烈的感觉到,很快就要有行动了,大家伙都憋着一团火,就要喷薄而出了。实践证明,我们这些老乡镇干部不白混十几年,和强哥的预想不谋而合。强哥说过月底有行动,大概是那晚三点集合透风了。白天转转无事,来到和泰饭店吃饭。本想吃完就走人,回家该忙嘛忙嘛去。莫书记发话了。莫书记是新晋的四把手,这次担任勺子刘村征地小组副组长,是很有权威的。莫书记说,晚上十点镇上集合,做好准备,到点不需迟到矿工。呼喇一下就都明白了,行动将要在今晚展开。

天公作美,刚刚吃完就下起了瓢泼大雨。雨那个大啊,好像是老天爷在倒水,一盆子一盆子不间歇。我开着电动代步车呢,雨不打头风不吹脸,比骑电动车的强许多。回去换身衣服,在水里开。雨夹杂风,风裹紧雨,路上有行人,都像落汤鸡。我想五队的老百姓也得跑回家避雨了吧?!在家呆到九点过,就急不可耐的往镇上赶。镇上黑兮兮一团,停电了。

快一个月没来过了,见到熟悉的大楼就有亲切感。楼前大厅有几个人了。走近一看,是其他片里的弟兄们。相互寒暄,互道别来已久。祥荣拉着几个人到了,有人拍着他的肚皮说,祥荣吃啥好吃的了?又胖了五六斤吧。祥荣嘻嘻一笑,一天两顿饭,顿顿六个菜。我一次只吃一个馒头只喝一碗饭,还长称。弟兄们就啧啧,哟嗬,六个菜,幸福啊。祥荣说,下一步也把你们吸收进来,也让你们的肚子和我一样。

有人问我,办公室打电话说让来防汛,哪里淹了啊?没听说哪里淹了啊!都十点半了,怎么还迟迟没有动静?等着吧,到时你就知道了。作为工作组成员,有责任保密。万一谁是内线,或者谁和勺子刘有亲戚呢?让五队摸到了信息,岂不是泡汤了,大家伙冒风栉雨岂不是白挨罪?大家伙大多数都是好同志,有令则行,有令即行,时刻在和党委保持一致,可也有吃里爬外的,不能不妨,这和自己的钱途大有关联,马虎不得。

一辆车接着一辆车,一拨接着一拨。片里的来了,计生上的也到了。班子成员三楼小会议室开会去了。大家凑着楼上微弱的烛光天南海北的聊着。猛然灯就亮了,来电了啊,大家伙一阵欢呼。反应快得就往屋里跑,反应慢得立定不动。干嘛?啦话光动嘴皮子,不如打够级痛快,碰上牌好了,一边打对方的点一边嘴上不依不饶。还不?给我把牌扣起来。声音可以高涨,情绪可以饱满,扑克可以摔得啪啪响。好歹我也抢了一个位,牌出奇的好。一好就来到了十二点多。有点累,打算闭上眼休息一会,就让给了老桑,老桑早就在一边憋不住了。

外边的雨暂时停了,不打牌的都在乘风凉。天边不时闪过几道光,那是闪电在天上龙行虎步。我搬了把座椅,往上边一拉跨,别提多舒服了。有人说下不了雨了,明天一准凉快。我说算了吧,明天保险是桑拿天。又犟了吧?不信明天试试。在抬杠和啦话中不知不觉到了一点多。陶哥招呼到,走了,开始行动。

回到自家片,崔部早把雨披和镰刀领来了。一人一件一人一把。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小算盘打错了。回家光换了衣服,就是没穿靴子。以为这次镇上又得发一双。前年防汛给过一双的。没耐何,牺牲脚上七十二元的凉鞋吧。老张说老杨又得心疼了。是啊,我就这么一双,没有替换的。奶奶滴,大不了明天再买一双。

上了崔部的轿车,雨又开始下了。一路都是这样。透过前窗,可以看到大雨象一条条斜线,形成一面雨帘,分不清数量的雨珠从天上争先恐后的落下来,地面上溅起的水花跳跃着欢迎。到了五支渠,五队的棉田地就在眼前了。我和老张,老桑,汝鸿听从崔部的指挥。下了车顺着五支渠向东深一脚浅一脚前行。小路泥泞不堪,不是水就是泥。要想走得四平八稳,除非脚踩祥云。不光我们五个,其他片里的,计生上的,大概也有十几口子,摸着黑鱼贯而行。我小声嘀咕,怎么还转啊?到地里削就行了呗。没人搭理,只能听到棉田里蛙声一片。

雨停了,老天真作美。停得真是恰到好处。勺子刘村黑乎乎,狗不叫鸡不鸣,人们都在沉睡。怎么会想到镇上突然袭击?其他弟兄们到了指定地块,一人两行,长把镰刀齐刷刷滴削断了棉花棵。愣是惊不动正在唱歌的青蛙,依旧酣唱。我们在崔部的带领下,在离村落不足六七十米处停下来,崔部一指,悄声说,弟兄们,干吧。我第一个冲上去,削得可得劲了。记得以前写过,最好别做亏心事。换做是自家的被人一夜之间削没了也得暴跳如雷,要是当场见到一准拔刀见血拼命。很不想呢,这是对不住自己良心的买卖。这种念头一闪而过,手里却不停。大概弟兄们看着我会想,老杨这家伙平时看着很老实,怎么干起活来下手这么狠啊?!人不可貌相哇!不能全怪我,以为我愿意啊?这是损阴德,破坏良田,毁坏青苗,是个人就不能这么着。唉,领着俸禄就得听指挥。再说了,还不是五队的老百姓榆木疙瘩不通窍的惹得?早签了协议,就不用熬到这了。你看他们亮剑的样子,情绪饱满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样子,以为镇上软弱可欺,以为镇上的大小干部们是尿泥,随便捏随便搓。你们亮剑我们就亮镰刀!更可气的是大家伙都穿着价值不菲的鞋子,地里满是积水,碴坏了鞋没人赔。用什么来填补心理失衡?只能拿棉花棵撒气。一哈腰就是一片,回头一看就一大截空荡。老张他们和我大概是同样的想法,比着赶,下手都很狠,唰唰响,棉花棵一排排滴倒下。青蛙们大声欢呼着,似乎在为我们喊好。后来直接不用镰刀削了,用手拔,比镰刀还轻便,下了大雨,地里满是积水,早就湿透了,全是软乎乎的泥,拔起来毫不费力,一拔一大把,一把好几棵。崔部在巡风瞭哨,时刻给我们鼓舞。莫书记也加入战团,说,到那棵小树为止,起码要削拔三四十米远吧。胜利在即,顶头上司在督战,大家更卖力。

其实一边干一边心里撞钟,万一要是哪个大爷晚上睡不着出来转悠看到咋办?他一准大喊大叫,招呼五队的老少爷们前来阻止。阻止哪有好阻止的?一准棒子木锨齐下,哪有轻轻的拍打?一准会见血。真要是那样,谁还顾得了谁?一准不落人后的撒丫子。要是谁跑不掉被逮住了,铁定先被打个半死,而后抬到镇上讨说法。你能说不是镇上干部所为?所以我们的耳朵不敢不开足马力,听取周围的风吹草动。幸好只有蛙鸣和唰唰响,都干完了,不见勺子刘一人。阿弥陀佛啊,坏良心的买卖终于一锤定音了,没被抓个现行。

不能恋战,撤。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大家伙彼此照应,保证一人不掉队。来到停车处,崔部问谁有烟?我说我有,不知湿了没有?从裤兜里掏出来一看,更得阿弥陀佛,只是湿了盒盖,十几支烟完好无损。从崔部车里拿出手机,趁着抽烟的功夫一看,都三点多了。莫书记忽然又喊上我们几个,说是到新继地里去。踩着水和泥到了,一看不得了,站了十几口子。强哥凑过来,我看到他把眼镜摘了,对我张开两只手说,看你强哥,起了水泡又磨破了。我说强哥好样的。

集合完毕,不缺一人。莫书记一声令下,回镇上。大家虽然很疲劳,却很洋洋得意。说实在的,这些人中,除去我和老张等几个人有地种,别人没干过农活。要不是五队的老百姓死硬顶,强哥的手会起水泡再磨破?要不都抱着老婆栖窝了,平白无故受罪都有怨气的。不发点坏说不过去啊!这或许就是老爷好见小鬼难搪的终极原因。千万别小瞧小干部小卒子,都是顶尖带刺的砖头咋子,一不注意就硌脚。这么说未免偏激,上面领导发话了谁敢不从?五队的老百姓惹了众怒,几十把镰刀一挥,就有不幸的户家丰收的坚持和梦想破灭了。

我想第二天一早,五队一准有人来值班。看到躺在水里泥里的棉花棵一准要炸窝,一准找到镇上和县里,一准先围攻大队部。想想有些挠头。还敢去大队部吗?面对老百姓,万一问到我咋说?嗨,怕啥?就说啥也知不道。或者哑口无言,只要不被拳头挨上就行。听些挖苦和骂声不受伤!

回到镇上,又下通知了,明早八点勺子刘大队部集合。强哥说,是怕群众有过激行为吧,提前预防。唉,削了人家的,还得装不是这起子干的。要是不去人值班,明显是隔壁阿二。事情就是这样的富有不可捉摸,五队的老百姓啊,你们遇到真正的对手了,再也别想提条件谈价钱,再也别想保住以期秋后丰收了。

大家伙免不了有些抱怨。回到家就得四点了,只能睡三个多小时,把人熬死啊?谁也不敢当着领导的面发牢骚。最苦的是我们勺子刘村征地小组,要连轴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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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17:28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九
20120727星期五 傍晚来了一场大暴雨

围攻大队部,围攻县政府,都是些老娘们,男爷们们都在背后默默滴支持。他们不是在暗地磨刀擦剑,而是放下刀剑豁上老娘们。男人出面势必有过激行为,不是受伤就是进局子。老娘们好些,撒泼打滚骂人谁不敢惹,拉破衣服可是浑身是嘴说不清。

人们都爱看悲欢离合,命运越悲惨,心里的小巴掌鼓得越欢。所以呢,戏剧一上演,都拼命往前挤。我不是这样的人,哪里热闹哪里找不到我。不抱着同情心看别人的笑话,总有某一天被别人加倍的看个够。我对五队的老百姓保有同情心,像郑书记说得那样,你可以同情他,却不可以怜悯他。昨晚私人心特重,坚决听从郑书记,削棉花狠狠滴,以至于做梦都在继续,我很鄙夷自己。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娃,脱离泥土没多少年,咋就一回头变质了呢?唉,不是我没良心,给谁解释呢?大家都一样,谁也别说谁了。

说谁?谁为此负责任?班子成员?还是我们这些小卒子?统统的不是,真正负责任的是郑书记,负全责的是蒋书记。是他们两个一声令下,让我们几十个人办了丧失良心的事情,实在损阴德啊。如果苍天有灵,找对的话,先从他们两个惩罚。唉,忽然想起以前看过的一副漫画:两个小鬼其中一个要找人的晦气,石头块砸下去无一不中。就有点飘飘然。但有一人砸不上,任是小鬼怎么折腾也不行。另一个鬼说,你也不看看这个人是干啥的。这才仔细一看,头上顶着一枚大公章,原来是领导干部。领导干部身上阳气旺,能量场特强,不像我们这些小卒子,屁大的职务没有,兜里没揣着大公章,不仅人微言轻,更是处处受气。更何况干了这样的事情?那就是福是祸躲不过吧,起码在心里还是有一些愧疚的。以后多点和颜悦色,少点推诿扯皮,我想不至于由此遭逢厄运吧。

睡得特香甜,老婆可怜我,让多睡一会。手机铃声愣是没听见。也不知响了几遍,终于还是把我刺激醒了。抓过来一看,是强哥。强哥说,老杨,你到哪了?抓紧到五支渠这里。哦。用眼一瞄,都她妈八点多了。昨晚说是八点集合的,这不是又晚了嘛。晚了就晚了,我没有翅膀,也不是光速,大不了到了挨顿批评,最好碰不上急吼吼的郑书记。

我很想看看五队的老少爷们娘们们的样子到底咋样,可又担心真得面对了无处脱身。咱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脸就红,说话就没底气。不像某些人张口就来,跟喝酒吃肉一样利索。这次还不错,强哥没叫我去大队部,让我陪着他。

强哥说;领导安排咱们蹲守五支渠,可能群众找记者了。一会老张就过来了。哦,五队的现在怎么样?我很想听到强哥说他们急了,而后怎么着怎么着,比如砸了桌子,和谁动手啥的,咱们看自己有点唯恐不乱的意味啊,看来我这人潜意识里不咋地,典型的小小伪君子。老张开怀一笑说,他们还能咋?还是让娘们们上?大老爷们躲在后边。没有一个敢出来叫号的。一个比一个怂包。我出来时正围着郑书记囔囔,郑书记说还要削呢。我就无比佩服郑书记的胆量和稳健,叫我不敢破坏了别人家的庄稼还敢再说削,头上不被打破了才怪。我想怪不得我当不了领导干部,就我这个熊样也该被欺负。再看郑书记多么无畏,当面锣对面鼓的拍桌子瞪眼珠子,舌战群妇无惧色。真不是一般人所敢为所能为。强哥说,咱三就在这里把着,领导说让我们注意五队老百姓的动向,刚才我看到几个人来了,还打电话,大概是在给记者打吧。切,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这才九点多,真来的话也得到下午了。还得是较近的记者,市一级的保险不掺乎这样的事。老张蛮有把握。嗯,来的话也是外省市的。他们以为记者是他们儿啊?想叫来就来?我看是电话上访,市长热线吧。有什么能耐叫他们使去,还能跑出中国去?!

老张来了一会透漏了一个消息,这让我立时就感到再也没好戏看了。趁着强哥走远一点,老张说,老杨,昨天夜里削的都是签过协议的。就四块地。我有点落寞滴回应。怪不得不是一入地就下家伙,还必须到指定的地块。我算是明白了,这是有的放矢,不是乱鼓捣,没签协议的不去惹。削了签协议的该削,你都签字画押了,我们这起子帮你忙了,你还能到哪里上访?谢谢这起子还来不及呢。一是有震慑力,不听话就来硬的,削你没商量;二是能解脱签了协议的,签了的都是秘密签订的,没有广而告之。因为五队的攻守同盟,骂了誓的。谁签了协议就没爹。所以签了的都是背地里领了钱,钱到手棉花也削了,省了很多力气,好用来数钞票啊;三是达到了逐步瓦解和分化的目的。被削了的和不被削的,肯定是两种心理。吃饱了晚饭,都会到自家地头守着,再也不敢分心跑到一块聊天了。五队的一股绳就要破散开了,表面上咋咋呼呼好像齐心,暗地里已经显露分散的萌芽了。四是一旦上访到县政府或者市政府,更能让领导看到这起子没有在勺子刘闲玩,做了些卓有成效的工作。改革有阵痛,征地有风波。若一帆顺风或者不生枝节,好像谁也办不了。五队就像马蜂窝,镇上捅了一下,县政府也会被蜇一下,会知道勺子刘的群众不是好惹的,上访就属于这个层次。五队的找上去,无形中是在解脱镇上的责任。镇政府不是不想利利索索的完成上级交派的任务,切实有难度,难度还不小。我们一直在努力克服。五队的老百姓越上访,越能让县政府理解。上访吧,我们不怕。最好围攻县政府,也好让县大老爷们知道我们这起子没吃闲饭,终于亮出我们党的锋利无比的剑了。如此一分析,不得不佩服郑书记和韩书记的高招,我们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谁说能离开我们小卒子也能办成事?

老张哈哈一笑,他说,被削的都认为是签协议的本户。实则不然,本户都不种地,包给其他户了。刚才我来时,转包户在围着大队部讨要说法呢。听韩书记的话头,似乎要给点补偿。其中一户不好好说话,不听招呼,想和郑书记急眼,说,大不了对命!郑书记一瞪眼珠,说,做了这起子不怕,你说来嘛就来嘛!郑书记一发威,那户随即熄火。老张说,我心想那家伙不过是嘴上孬,光瞎比咧咧有能,要动真格的就出溜了。强哥说,五队的男爷们没一个傻的,都不敢出头露面,我说,谁敢当出头的檐子?派出所的车等着呢。说到此,暂时沉默,也对,这也是策略。我们也怵头派出所,那些仁人志士们可不是吃素的。

路上车来车往,地里安安静静。路边的树林不透风,天上太阳走在云彩里,一露面就热,还是闷热。熬到中午吃饭,吃完饭继续熬,一直熬到六点多。本以为吃了晚饭就撒伙,强哥接了一个电话。

走,咱们去县政府,那些老娘们在县政府门口围堵呢。

强哥有点把持不住,从中可以看出他很有政治敏锐性,虽然县政府在撑腰,任何事情都要依靠下属完成,但是也要顾及影响,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在关键时刻必须冲上去,予以劝退,毕竟是西城的人嘛。

我有点得意,老张在这方面没有可比性,他没有四个轮子的车,当四个轮在两个轮里鹤立鸡群的时候,尤其是急用时,四个轮是首选,而且我也能亲眼目睹某种盛况,亲自见证一下那是什么感觉。

前行不久,强哥的一句话粉碎了我的梦想。强哥说,老张,你认识那些老娘们都是谁的娘们吗?老张摇摇头,我充其量认识一两个,也是在入户做工作时知道的,别的就两眼乌黑了。强哥说我也是,来西城才几个月,还不如你熟悉。要不喊上崔部吧。老张说对,以前水西公园征地,二实小征地,民意选支书等活动他都在场,崔部在勺子刘做村三年多了,全村转遍了,他能认识八九不离十。

于是只好停下来,强哥说你回去看车子吧,等我们回来一起到和泰。

等啊等,终于把他们盼回来。在去和泰的路上,老张一边扶着四个轮的门,一边对我讲县政府门前的所见。

那些老娘们们足有十几个,门口放着几堆削了的棉花棵,把县政府门口堵得严严实实。过来过去的车辆和行人都看热闹,堵了多半个街,几乎水泄不通了。城区的公安出动了二十几口子,来梳导和驱散围观的。咱们郑书记一个劲用毛巾擦汗啊。

嗯,我说,别看郑书记在咱们西城是二把手,说话有分量和力度,很有领导的威严,但是到了县政府,就小巫见大巫了。县大老爷们坐在屋里看着他呢,处理好有水平,处理不当就有所考虑了。这是在冷眼旁观的考验和考察,郑书记怎么不能冒汗?

嗯,一会就从县政府大楼里出来个人,大概是秘书吧,趴到郑书记耳边说着什么,是在支招吧。

老张说,僵持着僵持着,那个寡妇娘们晕倒了。其他的老娘们就冲着郑书记囔囔,要镇上送到医院抓紧救治去。其实哪个寡妇娘们没有大碍,很像村里闹撞克(鬼魂附体)的,哆哆嗦嗦,眼睛紧闭,张口一口口喘气。郑书记说,谁让她来的?又没有她的地,跟着瞎起哄。谁让她来的谁管。郑书记的口气虽然特别硬棒,但是也很快招架不住了。人躺在地上好说不好听,而且还是躺在县政府门口,党是为人民服务的,扶危救困理所当然。再有过不去的事儿也得暂时搁置,把人救治好了再说。郑书记从兜里摸出来二百元,其他老娘们们说,二百元够啥用?打发要饭的啊?郑书记说,二百元我觉得不少,先拿去用。还是强哥眼色活,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强哥掏出三百元,加在一起就五百了,挂个急诊,能凑活一晚。明知道这些钱撒出去回不来,还得拿。强哥说,你们别以为这是公家的,可是我个人垫资。老娘们们也很看眼色,见好就收,拉着送医院了。临走还说,这点钱不够,你们晚上要过来人带着钱瞧瞧。这样才算把风波消停了一下。

将到和泰饭店,强哥又拿出二十元给我,说,你别在这里吃饭了,你去县政府门口蹲守,可能还有五队的老娘们回去闹事。那意思是不得不防,万一是的话,我随即给他电话通知,再想其他办法料理。强哥很想滴水不漏,防患于未然。

我当然听从,看看手机快七点了,难道县政府不下班?那些老娘们们也太执着了吧?她们下地还有钟点呢?更何况一个大单位?有些杞人忧天。所以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点饭,从中午熬到这了,肚子早就不愿意了。刚坐下没吃几口,天好端端滴就变了。黄豆粒大小的雨点子密集,从天上落下来,一会儿路面上积水了,一会儿就成了小河。那个大哇,简直是暴雨。我想,就算在县政府门口围着,五队的老娘们们不是傻瓜,楞柯柯挨雨浇,早就兔子一般窜回家了。嗯,我就坐在窗口前观望,这是她们回家必经之路,逃不过我的眼睛。可看了又看,没有一个过去。下了一会就停了。我也心里没底,领导强哥交代的任务无论如何也得完成,我驾车赶往县政府。

离着不远处观望,县政府门口冷冷清清,连个过路的都没有。我给强哥电话。强哥说,你到对面银都广场转转,是不是她们在避雨?我说好,要是有的话给你打电话,没有就不打了。强哥说,打个电话又何妨,都是虚拟网。撂下电话,转一遭,围着广场画了一个圆,没有。倒回来再一次,才算认可没有。驱车往回正赶着。老张来电话了。

他说他吃了饭往回走时,整好碰上那些老娘们们,堵在他车前头不让走,非要强哥的电话号码,还说人躺在医院里,你们镇上就忍心不来看看?五百块钱放到医院里一眨眼就没,镇上不能就拿这点打发完事。我能给她们电话号码?我说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嗯,那点时可能就是在下雨前。哎呀,老张师傅啊,你早点打电话,我何苦转两圈呢?!

继续给强哥说,强哥这才放行,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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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23:17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十
2012-8-1  星期三  雨后阴闷热
    老天不知是在为伦敦奥运得金牌的高兴,还是为不多得牌失意,接连两天痛哭不止,打翻了大水缸,雨水从天倾泻,闹得沟满壕平。都在防汛第一线,亲临第一线,到所包的村庄挨家挨户查看,有无房顶漏雨或者倒塌的可能,西城敬老院大门敞开,随时可以入住。再就是到地里看洪涝灾害的严重程度。所以其他工作暂时搁置。我所包的村庄和去年一样,还是那一户,墙面用沙灰处理,屋顶铺盖塑料布,住人没问题。至于地里,整个西城没两样,积水淹没棉花半截,青蛙们当成了游乐园,不住点滴酣唱,有些地块你还能看到鱼儿游来游去。所有的河沟喝够了水,有些地方都和农田地面齐平了。在村里听到人们都在长吁短叹,心想这样下去,今年的棉花要歉收或绝产了。忙活一天累得慌,回家就着滴滴答答的雨声写点。

行文至此,不得不交代缘由,否则读下去会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正所谓树大有根水有源头。仔细写来,我感觉我的手指有点气馁,为什么?因为事情太多,要想通过文字把这些情节和细节一一道来,还能头头是道有条不紊,最好复杂变简单,笔上生花,用优美的语言描绘较为残酷的事实,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既然到这了不能打住,勉为其难的来吧,我不想半途而废成为太监。

这次爱家家居征地是县里2012年度的重点工程之一。占地120亩,西城的勺子刘村100亩,开发区的季庄20亩。爱家家居是南方的一个从事家具生产和销售的大型企业,在央视一套请过名人做广告,让人看上去名副其实的家大业大实力雄厚。作为2012年度招商引资的重点项目,不仅是扩大县域经济,更是一大政绩。所以县里和镇上特别重视,精心部署,镇上不惜投入人力财力,争取该项目落地生根,早日开花结果。

只是没有想到勺子刘村遗留问题多,村班子由强哥刚刚组建,起用的8个人中很多是以前的老干部,都是些老油子,干正事不行,相互拆台到很在行。而且村风不正,在以往征地过程中,小打小闹都吃了不少甜头。尤其是2008年金都华城的征地,按理说应该是平分征地补偿款。楼盘开发商不租地,是一次性买断,痛快利索,才不给地方拉扯,大概一亩地在三万五左右,好像那时有二三百万之多。平分这些钱是公平合理的,分了钱再调地,都是有钱花有地种,比较符合农村现实。可是不知咋原因,没有按照这个思路跑,而是占谁的地给谁钱,不被占地的一个钢镚都没有。其中有些人一下子拿到了二三十万,更甚的有七八十万之多。这样就很被动了,一时是痛快了,遗留的后患无穷。卖地的撑死,不卖地的眼红。拿到钱的不用再想分到地了,你是一辈子花完也行,一阵子花完也行。就种你剩下的地,当再次被占地时,还是你自己拿补偿款。那么其他人亦同,前车后辙,一条道跑下去,这样就永远调不成地了,谁不想一次性拿到很多钱?!十几万几十万哇!放到大锅里看不出怎么着,放到个人碗里就显得很丰盛了。并且在以往征地过程中,领导怕上访,时不时给点小恩惠,就把某些人惯坏了,带动其他人纷纷蠢蠢欲动,都知道不白闹,闹了就有钱谁不闹?所以好人很吃亏,吃一次两次可以,等转过弯来,老好人不老实了,所以勺子刘村村民都敢亮剑,为了利益不择手段,找关系托门子,撒泼打滚耍赖,都想长江后浪推前浪,实在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村风乱,一方面是镇上惯得,去年换届主要领导都走了,一走了之,没有什么责任,也没谁追究。另一方面是村干部不是一心一意干工作,都想上来捞一笔。2008年刘水继接任刘雪庆,是我上班以来所知的第三任党支部书记,第一任是刘贵庆,老支部书记了,干了二三十年。那个时候是好单位,收取三提五统不用挨家挨户转,桌子大街上一支,大喇叭一喊,半天就收齐,在镇上是第一个上交财所,不欠一分钱。大概到了2000年前后,刘贵庆退了,听说不是好退。被程庆书抓到把柄,告了一状,居然赢了。程庆书逢人就夸当年,说,操他娘,油罐是咱们勺子刘的第一个贪污犯,油罐是刘贵庆的外号,除了我有办法治得了他。也是,刘贵庆家族势力很大,兄弟五人,个个都很孬,铁板一块,在那时是勺子刘的村霸。但再铁,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利益的诱惑,用程庆书的话说是油罐是吃独食的狗,别的狗就不干,分赃不均起了内讧。逼着油罐刘贵庆下台,为防大权旁落,他老五刘学庆接任。这个家伙吃得更狠,什么钱都敢吃,没有不敢吃的。正吃得欢,被他三哥的大儿子,也就是他的大侄子棍告了,进了检察院,都吐了出来,还闹了个取保候审。所以程庆书逢说到这里用三个字经典概括,狗咬狗。狗咬狗不怕,咬去呗,都是自家的,可是咬死对方的利益是大家伙的,是整个勺子刘村全体村民的。比如刘雪庆上缴检察院的钱,绝大部分是征地款,上头敛走了,留下发放征地租金的大窟窿,这一块谁来填补?直接导致又没地又没钱,刘贵庆临下台前突击卖了很多宅基地,程庆书说有二三百处之多。这个存有争议,勺子刘恐怕没有这么多的宅基地,程庆书有些扩大化。贵的一两千,贱的几百块,而真正需要宅子的却没有。为什么?因为刘贵庆看人去,老实巴交的不卖给你,你能怎么着?要是有点怨言,揍你不商量。刘贵庆也想揍程庆书,因为程庆书背后想找他的麻烦,不教训教训程庆书,刘贵庆就吃不下饭。程庆书后来给我们描绘过那场战争的精彩。

那次是敛提留,因为地亩数算得不太对,程庆书对刘贵庆说,要不再核算一下?到地里量量,该交多少我不欠一分。刘贵庆就火了,指着程庆书的鼻子,我看你不老实,欠揍,你给我等着。天一擦黑,刘贵庆就领着他的一帮人来程庆书家,打算来掏窝子。以前刘贵庆就靠这帮人在勺子刘称王称霸,从不打败架。可这次不行。刘贵庆五十多了,他最孬的电工二弟给阎王爷换灯泡去了,真正派上用场的是老三,老四和老五,晚辈的还是毛孩子,其他的娘们家缝缝被子差不多,只是嘴上不饶人。程庆书这边呢,大儿子临海正是青春好年华,二十几岁的血气方刚,刘雪庆刚进了大门,临海一棍子下去,刘雪庆的胳膊就折了,顿时把刘贵庆一帮人的嚣张气焰打了下去。打也不敢打了,骂也不敢骂了,灰溜溜的看伤去了。从那以后两家结了仇。

刘贵庆总想在支书的任上找程庆书的不痛快,可他人在河边走,经常会湿鞋。干支书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点藏掖?就没往腰包里塞不该要的钱?刘贵庆面上给人们的印象是老干部了,老党员,一心为公,连个招待费都没有,账面上趴着七八万现金,简直是两袖清风啊。实则在掀开包袱一角后,让人大跌眼镜,尤其是在我看来不可思议,这就是常说的两面人了。程庆书抓住刘贵庆的小辫子,比如多占地啊卖了宅基私分啊啥的,一叠纸告到纪委,下来一查,小尾巴一抓一大把,量刑而为的话,足够做十年深牢大狱。可人情能左右法轻,他的妹夫季顺鑫是季庄支部书记,妹夫的姐姐季红英是县里的经济红人,开着工艺品大厂子,在县政协挂职副主席,是个能使动风雨的女强人。姐弟两个齐心合力,从轻从快处置,刘贵庆没吃大亏,听说倒出些勺子刘村民的血汗钱,随即下台,为了保障顺利交接以后万无一失,他五弟刘雪庆接任。可这家伙比他哥还狠,恨得勺子刘全体村民牙根痒痒,棍应声而出,把他叔干趴窝了,不仅退出赃款,还监外执行。他怎么和他哥相比较?季顺新和季红英一看事不好,保不住,也怕引火烧身,只好旁观。所以程庆书逢人就夸自己的同时,也不忘加一句,油罐一家子狗咬狗啊,要不是他们胡作非为,咱勺子刘村是好村。

实际上不止这些,不过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在刘贵庆、刘雪庆之后的刘水继、小光(前后两次下台上台)、田方瑞、棍等五任支书,才算真正把勺子刘村搅合乱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次勺子刘村征地,刚来的蒋书记、郑书记很重视,在前期两次交涉不成后,两次交涉在此不作详细描述,留待后边补足。西城成了征地工作小组。具体布置如下:

组长:郑书记

副组长:莫书记

下设办公室主任,由赵助理担任,分管后勤保障。

下设五个小组:

一组组长莫书记,成员是两区同建办公室的小光和祥荣。

二组组长强哥,成员是我,老张和汝鸿。

三组组长王久栋,成员是张猛,代局(我们开玩笑这样称呼,大名是代望兴)。

四组组长盛祥瑞,成员是老三(杜建忠),徐光海。

五组组长崔部,成员是桑涛,石磊,张刚。

分工明确,责任到人,大队干部依次分到组里,各组都有承包的户数。加在一起是37户。这样加上郑书记的司机广超,一共是20个人,我们来到勺子刘村来啃硬骨头。掉了些骨渣,形成这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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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23:17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十一
20120802星期四 阴沉着脸
    老张打电话说,强哥对他嗷嗷地喊。
    原因:抓着弟兄们的钱不分,老张一提就恼了。事情是这样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勺子刘村征地工作小组成立后,可一旦入驻谁也不知何时功成撤退。基于村里班子刚成立,上届留下的光债务,没积累拿啥管吃喝?只能自带粮草,这些天的饭食倒是解决了,和泰去吃就行了。可仅凭这些不够,到了用人的关键时刻,如何调动积极性?领导在这方面不为难,发点经费。我对这些摸不着头脑,谁会知道领导给了伟大的校长多少啊?再说这也不是我所能关心和关注的,干活多干活,听话更听话,让强哥看着给吧,良心买卖。要是压着不给,慢慢转化到他自己手里,看以后怎么使唤弟兄们。话虽然这样说,实际上并不是,谁和钱有仇?谁嫌钱到手?所以弟兄们聚在一起,免不了论及。听老张说,上一次勺子刘片开展入户做工作时,强哥领了不少,就吃了一顿饭花不了几个,剩下的都揣在强哥的兜里。这次大概给了不到两千,听说还有早餐费,但我三从来没享受过,基本上是原封不动。另外,老张掰着手指头,咱们组签了五户,户家都领钱了。党委有言在先,只要签了合同立马兑现。户家一亩地领九千,镇上给组里的奖金是一户给三百,五户就是一千五啊。这么算,强哥手里绝对有三千多,人家别的组都发了,每人三百元。强哥却攥在手里不发点给弟兄们哇!不知老张通过哪条渠道知道的,我对他投过去几许赞叹和仰慕的目光。是啊,老张,你说怎么办?俨然老张是领头的了。老张说,咱们要是给强哥说,给他要,保险急吼吼。可要是不说,也不是那个理啊!我和如鸿在掂量,谁也不想把强哥的怒火引到自个身上。老张看出来,说,咱们三个一齐问,更让强哥下不来台,还是我问吧,我感觉好点,包勺子刘村的老渣子了,还有点面子。就我们两个的时候,好与不好就我两,别人知不道。老张敢当大任,我和如鸿说,事成了请你喝酒。

不知老张啥时问了,难道是在勺子刘村查看洪涝灾害时?那个时间段就老张陪着强哥的。老张说,强哥对他嗷嗷滴急, 干不了多少活,老是紧盯着,光知道钱钱钱。给我等着!我说,大概不到时候,下午见了再论。
    见了面,论来论去没话了,强哥是片头,他说了算,大水漫不过桥啊。只有等了,要是再去问,显得我们三太不懂事了。和泰吃饭时见到强哥有些不好意思,强哥看我们的脸色还是和平时一样,没啥明显的变化。回来继续坚守,一看就我们勺子刘片的仁人志士在了。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谈,看手机都九点多了。就想走,问强哥怎么着?校长强哥讪讪滴说,都找酒场去了,剩下的都是没场的。我暂时看不清发展方向,需要再呆一会。我们就不好意思再说走了。既然不走,总的找点乐子,在这里有啥乐子,无非是六个人凑在一块打够级。正好崔部回来,满面透红,一看就喝酒了。崔部大声招呼,来来来,打够级。来就来,拿六张牌,三黑三红,组成联邦,就昏天黑地的干起来。
     尽管打牌,也是正在百无聊赖,就在这时,院里响起脚步声,强哥说小点声,是不是郑书记回来了?果不其然一抬眼,郑书记站在门口大喝一声,都逮到派出所去。你们从和泰回来早,怎么不到户家做工作去?聚众够级,点着蚊香,吹着吊扇。我看你们太滋润了。大家不为所动,就当酒话吧,酒话说完就拉倒。谁都知道酒场的承诺不能听当真,酒场散了还是用真金白银。我们视无所见听无所闻,把郑书记一个人凉在门口。
    郑书记脸色红扑扑的,看来喝了一些酒,说完这句话,就问久栋呢?老郭呢?掏出电话想打却又放下,一会不见了。
    强哥说,郑书记沾点酒就脸红。他今晚有场,回来得早。久栋,老郭他们恋场,找到一个就都找到了。唉,有场有面子啊,我们这些没人请的家伙,心里很有滋味。也难怪,气氛太沉闷,黑蚊子太多,打扑克已经不再有吸引力,于是找个酒场喝点是首选,别说没有组织纪律性,领导能喝,班子成员就不能喝点?挨打的说法,我想听到郑书记说,不喝酒馋死啊?我喝酒是为了工作,你们喝酒纯粹是浪费请客的钱。人家愿意请咋了?我也寻思,请客的有钱啊,有事以后相求,提前打点预防酒未必不是未雨绸缪。
    九点多,莫书记回来,说明天八点准时集合。强哥问,你见郑书记了?莫书记一笑,我说你们这些家伙就是不地道,郑书记站在门口你们就不知道请郑书记入场啊?话说到这个份上,大家都有一丝遗憾滑过心头。
    我顺带拉着小光回家,学校门口车辆和人一堆,仔细一看都回来了,就是不见郑书记。小光问我见到郑书记着急了没有?我假装说没看到,心想保险是郑书记来了后一看就我们勺子刘片的在,其他组都去喝酒找乐去了,才着急上火急吼吼,挨个电话招呼回了。小光说,郑书记冲着赵助理吼道,明天你别到和泰安排饭了,叫他们都回镇上上班,我一个人在勺子刘坚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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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7 23:18 |只看该作者
勺子刘村征地日记之十二
20120807星期二小太阳非常热
       今天还外甥打灯笼,来的人三三两两稀稀拉拉,连打够级都凑不齐手。可一到饭时,就像涨潮,似乎都是踩着点不约而同来的。虽然那六个菜不是太丰盛,可总比自掏腰包强。话这样说,显得我们脱产干部太没素质了。我们不像领导每天都有好几个酒场要推卸掉,美酒佳肴的用着。想想所处的级别,能混上这六道菜已经很不错了,最好别错过。晚上的主菜是荤的,炒鸡块,做得好吃。老张说,大师傅天天给这起子做菜,厨艺得以提高了,等征地征成了,大师傅可以到锦都宾馆掌勺了。饭罢胡扯了会,回到大队部值班。大约在九点多,强哥对我说,你和我地里转了一遭,如鸿和老张再待会,别郑书记回来了看不到咱们片的人!保着强哥转,漆黑的天,强哥在前边骑着电动车就像引路的光,在小道上往北走着。现在基本上和五队的群众不搭腔了,群众也不搭理我两,尤其是在削棉花之后的这个黑夜。我一边走着一边在想,不用回头看,有强哥在前头照着,身后扔不过来一块黑砖。忽然就觉得五队的群众很悲惨,自家的庄稼就是被刚刚走过的这两个人毁坏了一部分,只是没抓现行,还在理直气壮的檫身而过,还不能下家伙能尅一顿。真是有气无处撒啊。不能仅仅认为悲惨,还有些善良,换做不听二三五的莽撞汉,不急了拿铁锨拍才怪呢。忽而又想到,你看我多么事后诸葛亮啊,以前老海不是说过五队老少爷们心眼多很聪明吗?一群人之中自己充什么大头蒜?别人都忍气吞声,干嘛当出头的椽子?所以我和强哥安然通过。一拐弯,强哥说,老杨,别回大队部了,直接家走吧,别忘了明天一早来就行。望着强哥向南渐行渐远,看到他的亮光不再往东拐,我就折向北走,走不大会,掏出电话给老张打,哥们,风紧扯呼。老张说,强哥这家伙记仇呢。我嘿嘿一笑,也是,老张给强哥提了要分奖金的事儿,保不准是强哥点醒他一次。
      坐下来想想,是在回味了。到了这个时候回味一下很好,顺带让读到此处的仁人志士稍微揭开点疑团。以往提过,强哥说郑书记训斥他的铿锵有力的理由只有一个:征地大好时机都让你错过了。那么这个理由的出发点是哪?落脚点知道了,强哥不幸中箭。而实际情况,不用多加猜防。听我慢慢道来,我为我所写的负全责,只是因为基于我的所见所闻。
       自从征地任务下达后,新到西城担任组织委员的强哥按照党委分工,蒋书记单独约见过他,本来是要到油楼片主持全面工作。蒋书记满口许诺的。只是一夜之间变了卦,第二天再到班上,分工表格已经下达到班子成员,人手一份无可更改。这些都是强哥亲口说的,应该不错样。强哥去找蒋书记,蒋书记一笑,说,你是新来的,年轻有魄力,干起事儿来没有顾虑,放开手脚在勺子刘片干吧,党委全力支持。刚刚上任,就来了大活重活,爱家家居征地120亩。强哥那个时候没有想到问题越发展越问题和矛盾集中,本以为很好整治的。强哥原先在边远乡镇,遇不到如此重大的征地任务,这和地域靠近县城密切相关,发展经济就要修建企业,而大多数的企业都选址在县城附近。强哥接到任务后,带领勺子刘片的全体弟兄们来到勺子刘村攻坚破难。他一接触才知其中的水深火热。记得那次去丈量,钢尺百米绳都预备好了,利庆老海等也都到了,正想下家伙,五队的群众呼啦一下子冒了出来,就是不能量。问什么原因,就是想卖死,死活不同意租赁。强哥一看这样,说,你们也都通情达理,也到你们家沟通过,县里的政策就是以后征地施行租赁,没有卖死这一说了。五队的群众就嚷嚷,要是不卖死,你也就别来量,谁也不能量。强哥说,别情绪激动,我也是上指下派,没办法的事。叫我说啊,你们也想想,以后全县征地都是这么着,还能给咱勺子刘村单独立个政策?怎么说也是无济于事。强哥和利庆老海一边商讨对策去了。嘀嘀咕咕一会儿,利庆说,这么着吧,谁同意租赁?谁愿意卖死?都立个字据,签字画押!强哥说,我把你们的意见如实反映给党委,我个人在这里不能给你们表态承诺什么。五队的群众又是一阵嚷嚷,签就签,谁也不能写租赁!一支烟的功夫,白纸黑字一张,上面画着红手印。利庆一看,说,都不同意租赁,转手递给老海,老海正想揣起来,五队的继新站出来说,别急,得复印一份去,省得你们半路给涂改了。强哥侧头对我们说,你看这些人的素质多高,人聪明啊。呵呵,我想,强哥,你这才是第一次见识,以后有的是瞧的。这些都是人精,万一给改成同意租赁呢?万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不同意租赁,在这张纸上不能留下把柄。这年头不多留点心眼会被顺手牵羊落井下石啊。红黑一行行的纸带起来了,等党委决策,既然这样,那就偃旗息鼓散场吧,我们都低头丧气。我又抬了一下头,才看到地里的棉苗有我一巴掌高了,绿油油长得正欢,它们一点也不知道潜伏着连根拔起的危险。倒是树上的新叶在春风里摇来晃去,不时发出齐刷刷的响动,好像五队群众的声音在起哄,这些量地的家伙们斗败滚蛋了。
       没有别的办法,签字画押的那张纸到底递上去没有不知,但无误的绝对是行不通。要不不用接着挨家挨户再转再做工作了。强哥领着我们在大街上象四处游荡的幽灵,到那里都不受欢迎。第一次丈量以五队群众的完胜和西城的完败结束后,五队的更趾高气扬,在转户时,明明主人站在门口,愣是说不在家,有的干脆不开门,不管你怎么喊,院里的够怎么狂吠,屋里的灯光怎么明亮,就当大门外站的我们是空气。好一点让进去,招呼着坐下。就问镇上又有什么策略啊?强哥说,这不是来继续做工作嘛。叫我说啊,你们别来回折腾了,一亩地的租金一千五,就那点钱还不把人饿死啊?强哥说,你不要这样寻思,给你算笔账,一下子卖死是好,几亩地就是几十万,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花完了你怎么着?不如每年都有固定的租金收入,再去打个工,生活有保障啊。呵,你说的倒好,不会存到银行啊?光吃利息就够了。再说以前不是没有过,李主任,不瞒你说,叫政府把老百姓噱怕了,合同上明明说六月底给,就是说话不算数,你不跑上十趟八趟,甭想要到手。打什么马虎眼啊?李主任,你是好干部,你说的比俺们老百姓说得好,听着头头是道,可不行啊,你也别为俺们操心了,知道你们不容易,天天忙到很黑才回家。李主任你的好意俺们心领,你再转回来还是这个样。听到这里还赖在这干哈?起身走人!到另一户家转,男人倒是光听,说话起先也附和,可他老婆一急吼吼,男人顿时转舵,还不忘调笑一句:以前来做工作的都是副书记!出来我们对强哥说,嫌你级别不够啊!强哥一笑。老张说,别慌,强哥你要是这次完成了,保险提拔你当副书记!强哥呲牙,不把你强哥要了老汤就行了啊!
       就这样磨磨蹭蹭的,大概有十天左右,依旧原样,打不开突破口。忽然一天接到 电话,第二天八点集合,我想,镇上要出绝招了。什么绝招?大兵团作战。以往的二实小、水西公园征地都是这么办的。镇上的所有干部不缺一人都到现场,凡是老百姓出头阻挡施工的,一律请走。怎么请走?三四个人往外拉架抬。下狠手下死手,毫不留情。问题严重的,老百姓有过激行为的,派出所的警车等着他去坐!想想那个时候就热血沸腾,有坚强有力的党委在支持,关键时刻就靠我们这些人了。记得水西公园征地,当时的余副书记在会上说,有难事有西城,有西城无难事。听听,多么自信多么铿锵有力多么鼓舞人心!领导就是不一般的有才啊!换届了换天了,领导换了,我们这些老住苗的哪里也去不了,在新一届党委政府的领导和部署下,奇迹会再一次出现吗?就等七月四日的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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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13-1-28 09:43 |只看该作者
身在其中妙趣多
不识庐山迎客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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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13-1-29 12:58 |只看该作者
  这篇字读过,很接地气的。真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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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13-1-29 23:46 |只看该作者
这是最新修改和继续完结的,是我的纠缠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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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13-1-30 06:52 |只看该作者
让真实打动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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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13-1-30 11:10 |只看该作者
征地补偿,触及当下土地改革的另一个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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