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金花婆婆 于 2012-12-13 11:06 编辑
无论是真,还是美,看来都谈不上有其自身的固有价值。那么善的又怎样呢?在谈到善之前,我想先谈谈爱;因为有些哲学家认为爱包括其他所有价值,因而把爱看作是人类的最高价值。柏拉图学说和基督教结合在一起,更使爱带有一种神秘的含义。爱这个词给人的联想,又使它蒙上一层感情色彩,使它比一般的善更加令人激动。相比之下,善是有点沉闷的。不过爱有两种含义:纯粹的和单纯的爱,也就是性爱和仁慈的爱。我认为,即使是柏拉图,也不曾精确地区分过这两种爱。他似乎把伴随着性爱而出现的那种亢奋、那种有力的感觉、那种生气勃勃的情绪说成了另外一种爱,即他所谓的“神圣之爱”,而我倒宁愿称其为仁慈之爱,虽然这样一来,会使它带有任何世俗之爱所固有的缺陷,因为这样的爱是会消逝的,是会死的。人生的大悲剧不是因为人会死,而是因为人会停止爱。你所爱的人不再爱你,这不是生活中的一个小小的不幸,而是一种简直不可原谅的罪恶;当拉罗斯福哥发现两个情人之间总是一个爱、一个被爱时,他便用一句格言说出了这种不和谐的状态,而正因为这种不和谐,人们将永远不可能获得幸福圆满的爱情。不管人们多么讨厌,也不管他们多么愤怒地予以否认,毋庸置疑的事实是,爱情是以一定的性腺分泌为基础的。绝大多数人的性腺都不会无限制地受同一个对象的刺激而经久不衰地分泌,再说随着年事增长,性腺也会萎缩。人们在这方面都很虚伪,都不愿面对现实。当他们的爱情已衰退成他们所谓的坚贞不渝的爱情时,他们是那样的自欺欺人,甚至还为此沾沾自喜。好像爱怜和爱情是同一回事!爱怜之情产生于习惯、利害关系、生活便利和有人作伴的需要。它与其说令人兴奋,不如说使人安宁。我们是变化的产物,变化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必要条件,难道作为我们最强烈的本能之一的性本能,就能背离这一法则吗?今年的我们已不再是去年的我们;我们所爱的人也不再是去年的那个人。要是我们自己变了,却还能继续爱一个同样也变了的人,那就是幸运之至。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由于自己变了。我们就得做出巨大努力,才能勉强地继续爱一个我们曾经爱过、而如今已变了的人。这只是因为,爱情的力量在抓住我们时曾是那么强大,以至于我们总相信它是经久不衰的。一旦它变弱了,我们便自觉惭愧,觉得受了骗,就责怪自己不够坚贞,而实际上,我们应该把自己的变心看作是人类本性的自热结果。人类的经验使人类用复杂的情绪对待爱情。他们对爱情已有所怀疑。他们时常赞美它,也时常诅咒它。除了一些短暂的瞬间,渴望自由的人类灵魂总是把爱情所需要的自我服从看作是有失体面的。爱情带来的也许是人所能得到的最大的幸福,但却非常难得。爱情难得无忧无虑。由爱情讲诉的故事,其结局总是令人忧伤的。许多人害怕它的威力,满腹怨恨的之求摆脱它的重压。他们拥抱着自己的锁链,同时又怀恨在心,因为他们知道那是锁链。爱情并不总是盲目的,因为没有什么比死心塌地去爱一个人你明知不值得爱的人更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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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仁慈之爱却不像爱情那样带有不可弥补的缺陷,不想爱情那样昙花一现。诚然,仁慈之爱并非把性的因素全然排斥在外,就像跳舞一样;某人去跳舞,是为了在跳的时候不觉得厌烦,跳舞才是一种愉快的刺激。在仁慈之爱里,性本能虽已得到升华,但它仍然赋予这种爱的情感以某种热情与活力。仁慈之爱是善的较好的一面,它使本身具有严肃性的善变得温厚,从而使人们可以不太困难地遵循那些较细微的德行,如自制、忍耐、诚实和宽容等,因为这些德行原本是被动的和不大令人振奋的。看来,善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宣称有其自身目标的价值。德行就是它自身的回报。我觉得很惭愧,自己竟然得出来一个这样平庸的结论。凭我对效果的直觉,我本可以用某种惊世骇俗的悖论,或者用一种会使读者发笑并以为我特有的玩世不恭的态度来结束本文。但除了这些甚至从字帖上也能读到或者从牧师那也能听到的老生常谈,我觉得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了。我兜了一圈,发现的仍然是人人熟知的东西。
. 我是不大有崇敬心的。世人的崇敬心已经够多了,甚至太多了。有许多被认为可敬的东西是名不副实的。还有一些东西,我们对它们表示敬意往往只是出于传统习惯,而不是真的对它们感兴趣。至于那些伟大的历史人物,如但丁、提香、莎士比亚和史宾诺莎等,要对他们表示敬意,最好的方法是把他们当作我们的同时代人,和他们亲密无间,而不是对他们顶礼膜拜。这样才是真正表示我们的最高敬意;因为和他们亲密无间也就是认为他们依然活在我们中间。不过,当我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真正的善时,我仍会情不自禁地肃然起敬。在这种情况下,我对那些难能可贵的行善者便不再像通常那样,认为他们往往是不太明智的。我的童年是很不幸的,梦醒时我便会发现自己原来仍在家里,仍和母亲在一起。我母亲去世至今已有50年了,但在我心中留下的创伤仍未痊愈。虽然我已好久没做这样的梦了,但我始终没有彻底摆脱这样的感觉,总觉得自己好像生活在幻境中。在这幻境中,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我也就做这做那的,然而,即便我在其间扮演着重要角色时,我也能从远处观望它,而且知道它不过是一种幻境而已。当我回顾我的一生,回顾我一生中的成功与失败、一生中数不尽的错误、一生中所受的欺骗和得到的满足、一生中的快乐与悲伤时,我总觉得好像都很陌生,都不像是真的。一切都像影子似的虚幻不实。也许,这是因为我的心灵找不到任何安息之处,仍深深地怀着祖先们对上帝和永生的渴望,尽管我在理智上已断然拒绝了上帝和永生。有时,我只能不得已而求其次,聊以自慰地想,我在一生中所见到的善毕竟还不算少,其中有许多还是我自己碰到的。也许,我们从善里面找不到人生的理由,也找不到对人生的解释,但可以找到某种安慰。在这冷漠的世界上,无法躲避的邪恶始终包围着我们,从摇篮到坟墓,对此,善虽然算不上是一种挑战或者一种回应,但却是我们自身独立性的一种证明。他是幽默感对命运的悲剧性和荒诞性所作的反驳。善和美不同,永远不会达到尽善而使人厌倦。善比爱更伟大,不会随时间的推移而失去其欢愉。不过,善是从正确的行为中表现出来的,那有谁来告诉我们,在这个无意义的世界上,怎样的行为才算正确?正确的行为并不以追求幸福为目的;即使后来得到幸福,那也是幸福所至。我们知道,柏拉图曾要求智者为从事世俗事物而放弃沉思默想的宁静生活,由此他把责任感置于享受欲之上。我想,我们每一个人有时都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明知自己的做法眼前不会、将来也不会带来幸福,但还是那样做了,因为我们认为那是正确的。那么正确的行为究竟是怎样的呢?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路易斯?德?莱昂修士对此作出了做好的回答。他的话做起来并不难,虽说人性脆弱,也不会将其视为畏途。他说:美好之人生,不外乎个人顺其性情,做好份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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