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亚西斯 于 2010-11-24 14:2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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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杀死的姐姐仰卧在粉红色的床铺上。半睁着眼睛,嘴唇微微开阖,从里面流出一些赤黑的血液,凝固在沉重的面容上,成了最后的、遗像的一部分。
不,也许这样说不太准确。我所看到的姐姐的面容已经不再是我印象中的白皙的面容了。而是血肉模糊的、血管浮现在肉眼之下的、深红的面容。
这是怎样造成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不是单纯的破坏了脸部、毁容这样简单的改变手法。反而、反而是一种剥夺的残忍手段。
整张脸皮,几乎没有留下一点残损痕迹的从姐姐的脸上消失了,很显然是用极其精确的手法完整的切割下来的。殷红的面部,眼珠稍显突兀之感。
我,说不出一句话。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一直往上翻涌。
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我摇摇晃晃的走进卧室,嗤嗤的站在姐姐的身边,腿不自觉的顶住床边。如果没有这层支撑,我恐怕会因为内心的恐惧和震惊而失去平衡,瘫倒于地吧?那样,我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的看不出任何惊恐的凝望着姐姐麻木的表情,发不出一丁点呼喊。
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向客厅正在闲聊的父母求救吗?不是应该用撕心裂肺的呼救声招来亲人的惶恐吗?可是我,竟然完全没有丝毫不适应,迅速的渡过了最开始的不知所措,我打定主意,一个荒谬的能将我置于死地的主意,那就是我要藏起姐姐的尸体。不知道为什么,我想到了母亲。她如果看到这样子突然莫名死去的姐姐,大概会痛哭到无以复加吧?不愿看到这样悲惨的一幕,所以我要尽最大的能力隐瞒姐姐的死亡。
我用不太娴熟的动作,不可能会娴熟的,搬运尸体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做。为了不惊扰到客厅的父母,我尽量轻手轻脚的扶起姐姐的身体。不过,就算平日里通过音像或者书本这样的媒介了解到关于这方面的一些知识,但实际操作也无法怀着平和的心态做到丝毫不差。还活着的姐姐体重不过80斤,现在倒好,我觉得自己在抱着一头猪往前走。
因为不能让客厅的父母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所以我不得不放弃拖行这个轻松的方式,选择抱着姐姐。
然而,我颤抖的双腿连直线都走不了,更不要说把姐姐从这里搬出去了。不行,就算有足够的力气也不行。绝对不能让姐姐的尸体离开这个房间。不知为何会产生这个想法,我只是按照直觉的指示将姐姐搬到靠近床铺右边的衣柜前。衣柜有等人的身高,所以藏下一个人不是难事。小时候我和姐姐还有父亲玩捉迷藏的时候,姐姐经常躲在自己房间的衣柜里。每次我做鬼的时候都会习惯性的先来这里找寻,而每一次姐姐都会在这里露出马脚。当时就在想的一个问题现在突然又跳出来,我拉开衣柜门。
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姐姐都要躲在衣柜里呢?
除了这个,好像有别的一些奇怪的想法一股脑的涌上来。姐姐的衣柜,偶尔听到母亲的抱怨,她说,每次她准备帮姐姐打扫房间的时候,姐姐都会用严厉的甚至是警告的口吻对母亲说“不要打开衣柜”。想起这些之后,我似乎抛下了来自姐姐死亡这件事情的恐惧情绪,反而思考起了关于衣柜的秘密。
接近秘密的边缘,我咽了口口水。姐姐的头静静的躺在我的肩膀上。我用姐姐身体下的手轻轻的拉开衣柜的右门。金属的枢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为了不让这声音过于响亮,我放缓速度,一点一点的拉开整个衣柜门——
我惊呆了。被眼前所看到的衣柜内部的一角。我目瞪口呆的、嘴唇发抖的、冷汗直流的望着眼前的一切。我难以置信,为何会看到这些奇妙的、恐怖的东西?而且,还是在这么听话乖巧的姐姐的房间里。
抱着姐姐的手一下子松了劲。
咣当一声。
这不详的具有撼动一切虚假平静的表象的沉闷巨响,让我藏匿的行为完全暴露在冲开房门惊叫的父母眼里。
母亲如意料之中的尖声厉叫惊痛耳膜。父亲用可怜的、悲哀的眼神望着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我连忙关上衣柜。条件反射的用身体抵住衣柜门,胸口因为急促的呼吸起伏的厉害。
母亲捂住嘴巴,悲痛的哭喊,望着我的眼神居然是失望的,甚至是不相信的。而父亲像是为了逃避眼前这凄惨的一幕而刻意转过头,避开视线。
我拼命摇头——不是我做的——这样的话,我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如果说出口就证明这是我做的。然而,即便我内心充满了否定的情绪,我却从父母的神色中明显的、清晰的感受到来自他们的痛苦的质疑。
——他们,将我当作杀害姐姐的凶手。
父亲忍住悲痛,双手紧握成拳,向前走出一步,却离我远远的停住了脚步,不愿再向前踏出一步。
我最尊重的父亲用残忍的、仇恨的口吻凶狠而悲伤的质问我。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林言!”仿佛被这激烈的语气冲破了之前的压抑,父亲咆哮着向我冲过来,我本能的向后倾斜身体,眼看着父亲挥出的一圈就要接近我了,我却慌张的一动不动,愣在原地,脸受到父亲结实的一圈,顿时向后仰翻出去。
父亲居高临下的喘着粗气的瞪着我,那眼神,哪怕将我置身黑暗也无法忘却,那是剥夺一切温度的残酷目光。父亲一把拽住我的衣领,将我的上半身提起来,拎在半空,眼睛充血的问我: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说啊!”
我,什么都回答不了。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粘稠的东西堵住了,我知道,那是哽咽的痕迹。我说不出答案,因为根本不是我做的。然而,“这与我无关”这种话,我也说不出口。不,与其这样解释,不如更理智的看待这个问题,就算我说出口了,陷入深痛哀伤的父亲也不会相信我。他现在的样子恨不得立马结束了可恨的我的生命,让我赎这一切罪过。
但是,明明什么都不知情,却要用强硬的、果断的态度让我承担这一切不明了的罪责吗?这种事情谁会甘心承受啊。所以,我无法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在父母直观而果决的认知里承受这一切虚妄的罪过,所以我用力打开父亲拽住我衣领的手。从父亲的手里脱离的那一刹,我迅速跳起来,退到父亲会轻易威胁到我的距离之外,我丝毫没有所谓的悔改之意的直勾勾的盯着父亲的眼睛。
我一字一字的、半点胆怯之意都不存在的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没有杀人。”
意料之外的,父亲居然恼羞成怒的飞速冲过来用健壮的身体狠狠的撞开我,我的身体重重的撞到墙面上,又因为站立不稳而倒在床边。这个位置,我正好能与姐姐的半睁开的目光对视。那道隐含着某种悲凉的光线刺痛了我的神经。我不顾一切的站起来反冲过去,用无法和父亲相提并论的力量孤注一掷的冲撞过去,然而学过一些空手道技巧的父亲很轻松的躲避了我的攻击,于是我顺势冲到了母亲面前,可能是因为惊慌失措的缘故吧,母亲的反应比以往灵敏的多,敏捷的向旁边躲去,而我则直直的扑向卧室门口。
当时脑子里快速的闪过一个想法,我没有能够权衡利弊的时间,所以仅凭直觉的,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扑向卧室门口,间接的接近了这个房间的出口。我用手支撑住地面,飞快的起身在父亲的惊呼的挽留中,头也不回的直奔房间门口。
母亲的蓦然扩大了多倍的哭声震痛耳膜,我无法停留,连相信都不存在的家庭根本没有任何停留的理由。我没有办法让自己不明所以的深陷困境,我必须逃离这里,哪怕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回头——因为,父母得知姐姐死去之时的一系列反应都让我明白,自己留下来只有被杀或者被陷害两种结果。虽然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是绝对不能让姐姐死的不明不白。而我,也强烈的感觉到,姐姐死亡的背后隐藏了一个天大的不可告人的秘密。一定是这个秘密杀死了姐姐。我不能,糊里糊涂的做了替罪羔羊。
曾经,无比相信的父母变成了最凶残的敌人,这样巨大的反差就算心理无法承受,我也要慢慢的接受现实。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必须与他们为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