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说上了年纪的人的喜欢叨唠，讨厌死啦。但我觉得比喜欢叨唠更讨厌的是，人一上了年纪就喜欢回忆。生活中一点点细末的触碰，常常就可以勾引起许许多多的前尘往事，引发出许许多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昨天看了一则新闻：是西班牙部分民众建议国家取消斗牛游戏的，理由是这项游戏太暴力，太低趣，太有害人民的心身健康。但是西班牙总统当时去澳大利亚潜水去了，他的新闻发言人就此事给出了正面回应：她称斗牛是西班牙的国粹，是吸引游客来旅游观光的本土特色，是目前经济发展建设的支柱项目。一旦完全立法取缔，正面干预。绝对是弊大于利，所以政府会考虑出面安抚受伤的玩家，给予适当的人道主义援助，，，，
就是这样一条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新闻。呼啦啦又打开了一段已经淡去的记忆，一个有关于斗牛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雪雪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姑娘，她是我们山村建国以来第一个评上少先队员的学生，爱干净、讲礼貌、有正义感和公德心。在同龄人都在玩泥巴块块、把鼻涕往衣袖上揩的时候，她就会自己给衣服上的破洞打补丁了，所有的女孩子只有她每天梳理的辫子才能真正叫做麻花辫。整洁滑溜、一丝不乱，用缠了红毛线的橡皮筋扎着。她也穿打满补丁的衣裤，但补丁的颜色搭配，让人觉得那是刻意订上去的花朵。且洗的干干净净。
大人、小孩对她的感情超越了爱，接近了恨的临界。那时候只要身体正常、生殖器官没有出问题，基本都采取肆无忌惮地生育。谁家里不弄出三五、七八个好像是丢人似的。
但大人看到雪雪，莫名其妙就生出‘一筐茄子顶不主一只冬瓜’的感慨。恨不得就把她抢回家里，偷偷的养起来，当成自己的闺女。
小孩子恨雪雪，是因为她太优秀，太出类拔萃。导致常常给父母找到骂自己，揍自己一顿的理由，本来只要骂三句的，结果一比较，骂了七八句。本来只要打三下的，结果一参照，大人就恨铁不成钢起来。多打了七八下。
如果你仔细观察女人，你会惊讶的发现，越是美丽的，心地越是善良。越是心地善良的，越是美丽。这是主观和客观的和谐统一吧。
雪雪美丽，而且心地柔软、善良。常常把自己辛苦捡拾到的柴火，悄悄地放几把在五保户老人冰冷的灶台边。捡到五分钱也会交给老师，那时候、那山村五分钱对小孩来说是大数目，可以买五颗糖，可以买一支放了绿豆沙的冰棍，可以，，，，但是她交给了老师，并且表示：掉了钱的人会很着急的，或者就是找不到失主，也应该把钱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当时如果有央视、有央视这么多记者，这绝对是可以播报三天三夜的感人事迹。
雪雪从读书起就当班干部，四年级的时候。学校成立了一个由少先队员组成的卫生纠察小组。雪雪当组长，专门负责抓那些乱丢红薯皮、玉米棒子的，在学校生火造成安全隐患的。带一个两条杠的白底红字的牌牌，从学校一直抓到山村，做出了很多成绩。雪雪也越干越有劲，然而，正当她信心满满想干一番大事情的当儿。一件痛心疾首的意外发生了，严重的挫伤了她的积极性。
我们小学的时候，家长没有几个是看重孩子读书、学习成绩的。表面支持一下，也是走过场、应应景。稍微大一点的孩子，日常都要做三件事，砍柴、打猪食、放牛，如果可以三选一的话，小伙伴基本倾向于选择放牛。因为把牛赶到水草丰茂的处所，大家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嬉闹。
因此，放学回家把书包一丢，草草吃点剩饭残汤，吆喝着就三五成群地出发了。为了逃避回家再要挑水做饭，即使牛吃饱了，也都心照不宣地磨洋工，磨蹭到天黑了才回家。
雪雪也要看牛娃子中的一员，不过她一边放牛一边还砍柴，打猪食。不像其他孩子上树掏鸟，下水捉鱼，或者挖一个坑，用干枝烂草盖着。等人掉进坑里，把别人摔的七荤八素，图一个开心。
放牛唯一要操心地是不要上自家的牛糟蹋了别人的菜地。本来牛吃点苗，踩坏点地头。就好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是一件非常正常，并且无法预测和管理的事情。但是，一个鸡屁眼大的小山村除了这些事情，又还会有什么可以发泄激情的事情呢？
关系正常的一般采取提醒一下，即卖了人情，又彰显了肚量。关系一般的，会要补偿，吃了菜赔菜，踏死了秧苗赔秧苗。关系恶劣的，或者正端着豆子寻锅炒的，那当真就是回事了，非得弄到一个鱼死网破、老死不相往来的境地。并且记入族谱，方便下次翻阅引用。
所以，凡是确定有隔阂的，常常选择牵着牛绕弯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你在东面种南瓜，我去西边放牛得了。
但这也只限于大人，小孩子则不同。明明大人是冤家对头，私底下还是在一起玩耍的。
吴同学和姜同学便是这种情况，两家曾经因为一双破解放鞋的原因。惊动了党，惊动了政府，闹到人民公社。虽然公社书记做了调停，各自悻悻然收了兵，但多大块地啊，乡里乡村的，磕磕碰碰从来就没有消停过。
这不，玩得兴起一不留神，吴同学家的牛就把姜同学家绿油油的麦苗啃了好几茬，姜同学不乐意了，拎着一根棍子就冲了过来。结果还没来得及把吴同学家的牛赶开，自己家的牛好像很懂事一样，不甘示弱地径自跑吴同学家的油菜地里去了，一顿乱踩，什么也不图，就得一个痛快。
争吵不可避免地开始了，
姜同学：你家牛吃了我家的麦子，你说怎么办吧/
吴同学：你家的牛踩坏我家那么多油菜，你说怎么办吧？
姜同学：你家牛先吃了我家麦子，我们这是自卫还击，，
吴同学：那你家鸭子昨天到我家水稻田偷秧苗吃，我这也是自卫还击
姜同学：那前，前，前几天你家猫溜到我家厨房把酱油打翻了，我家鸭子是合理惩罚你家
吴同学：那你一年级的时候借了我铅笔现在还没有给我，快点赔来。
姜同学：那我妈妈说了，过苦日子的时候，我家还借了一筐红薯给你们呢
吴同学：那筐红薯，我娘说早用一篮子鸡蛋还给你们了
姜同学：那，那上次那双解放鞋明明是我家先看见的，你们怎么捡走了。
吴同学：看见有什么用，谁先捡到就是谁的，，，，
吐沫横飞，手指尖尖点在离对方鼻子尖尖一公分左右的位置 。这情况一般是不到天黑不会收工的。
那边完全失去约束的牛却干上了，血丝密布的牛眼好像要喷火似的对视着，四蹄擎地，硕大的四个牛角碰撞的咵嗒咵嗒地响。愤怒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就好像人类喜欢拳击运动，足球比赛一样。通过另外一种途径来宣泄自己心头的多余热情。
姜同学和吴同学都认为自家的牛是最优秀的，所以谁也没有畏惧，谁也没有阻止的打算。包刮围观上来的一干惟恐天下不乱的伙伴，吆喝声从开始的；加油、加油，升级到‘顶他、顶翻他’，升级到‘顶死他、顶死他’。个个打了鸡血似的狂热。
人群中只有一个声音是心痛牛的，希望牛好的，发出这个声音的就是美丽的雪雪，她拨开人群，大声地说：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两个还不快去把自家的牛拉开，万一把牛弄伤、弄残废了。你们两家怎么耕地播种，，，，。
但是在暴力膨胀的风口浪尖，她曾经的榜样力量，光辉形象弱不禁风，一败涂地。
乡村中有一句俗语;牛斗架要站高点，狗打架要站远点。企图要制止的话，那当真是鸡巴上面磨剃刀——危险得很的事情。
事后有的同学说自己拉了雪雪，有的同学说劝阻了雪雪，有的同学说雪雪当时的神情就像刘胡兰、董存瑞，任何对她的规劝都是没有用的。
雪雪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因为那时候牛是农家的身家性命啊，添置一条牛就像现在买房子一样不容易啊。
她原本还采取了利诱的方式，跑去自家麦子地里割了几蓬嫩嫩的苗子来，分别摊在两条牛傍边，希望用物质吸引稀释牛的愤怒，但是失败了，斗架的牛，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了，怎么还会在意吃喝呢。
见这一招失效，勇敢的雪雪决定武力解决，她抄到吴同学家牛的后面，想通过拉牛尾巴的办法，把牛拉开，可是毕竟她的力气太小了，牛只是摔了一摔庞大的屁股，就把雪雪弄了个灰头土脸，跌倒在地上了。但是她并没有妥协，而是顽强地爬了起来，老师不是教了吗‘失败是成功之母’。不过这次聪明的雪雪总结了经验教训，从牛屁股下手肯定是行不通的，她调整了战斗方向，决定从牛头下手，于是，她去掰姜同学家的牛角，结果，悲剧发生了，受到制约的牛野性大发，一扬脖子，一挂角，便把雪雪抛到了半空中，重重地摔到在一蓬灌木丛中。
围观热闹的一看摊上大事了，哄的一下做鸟兽散，吴同学与姜同学也操起家伙把自家的牛赶开，上上下下的检查起牛的伤情的，见并无大碍，逐开怀大笑起来，以胜利者的姿态，昂首挺胸地下山回家去了。
据说那天雪雪在山上呆了很久很久，流没流泪不知道，是咬紧牙关坚持着自己回家的这是肯定的，并且一回去就病了，向学校打了请假条。 据说通过这件事情雪雪受益匪浅，一下子成熟了很多，并且为此写了一篇小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参加矛盾文学奖的比赛。
时隔多年以后，老同学聚会。有同学问雪雪：那天到底伤着了没有，伤得重不重？
雪雪回答：伤着了，伤得很重。
同学又问：伤在那里？
雪雪回答：伤在心里。
是被牛伤的，还是被人伤的？同学们没有继续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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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达卡
发表于 2013-5-8 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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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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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5-8 22: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