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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原乡。
◆文/失落云心
吃完午饭顺路拐去超市买菜,看到豆干,便买了两块。米白的色泽,水沥沥的感觉,装在袋中,似是盛了水的年华,被囚禁在掌心的岁月。
越是长大,越喜欢回头去细数走过的路,哪怕自己不过年方正少,也总以一幅沧桑图画的姿势回望。那些分明不长的路途便因着这样的遥望变得悠远漫长,仿佛每一个漫不经心的步履,都是一节跌宕起伏的书章。
这几日因着不语四周年庆,群组里热热闹闹的。素日静寂,却竟被这隔着千山万水的喜气惹起了欢喜,心里清浅明媚着,仿佛遇见了赏心乐事。但也的确,算是件乐事。
出门前接了个电话,听说今日的阳光极好。果然,白日里的阳光分外明朗,即便这不合宜的冷风吹得人直发颤,可站在阳光之下,分明又觉得鼻息之间有春的暖意迎面而来。
想起莫云改在签名上的话:冬天要来了,春天还会远吗。莞尔一笑。
可惜入了黄昏凉意便渐次张开翅膀,笼住了日光所残留的和暖。
买了菜回来,许是因着心情愉悦,许是惧怕这冷彻骨的秋风。躲在屋里绾发卷袖,半蹲在地上拣菜,复起身洗、切。端着欲下锅的菜转入厨房的隔间时,乍然瞧见玻璃窗上映出来的,那个系着围裙一脸恬静的女子:烟火替眉眼点了色泽,寻常生命的底色,被另一脉素净的时光剥开了季节。
恍惚记起年幼时那个连一个狗布娃娃都能吓哭的小小孩童,再回头看一眼床上横七竖八的布娃娃,复再瞅瞅窗上的女子,还有手中正待下锅的粮食,哑然失笑:小的时候,母亲下好米水叫我看顾一锅粥的火候,我却常做出夹生或者焦糊的粥来。这时又惊觉时间的庞大,不在予它令你成长,又因为它教会你读懂成长。
晚上做了个油煎豆干,闻着熟悉的食物香气,心里浮起父亲的脸庞来。
小的时候,家里但凡没下酒菜,父亲总会唤我去街上卖菜的摊子上买上几块水淋淋的豆干,回家后父亲三下两下总能把它们变成金黄色的油煎豆干,然后就着烧酒浅饮,脸上俱是满足,仿佛人生是件多么享受的事。
彼时的我是年幼且淘气的,父母每叮嘱我做事,我即使是愿意去做,嘴上也得像征性地顶上几句,仿佛心不甘情不愿。可每每父亲唤我去买豆干时我却是顺从得很,接过钱便兴冲冲地往街上飞奔而去,脑海里,满满当当地洋溢着豆干经油煎炸过后的香气。
父亲饮酒时,我时常坐在他旁边与他抢食,至今想来,那仍是我小时候格外喜欢的珍馐。
未知人事时,总报怨自己的童年不够美好,没有梦中的芭比娃娃,亦没有许多鲜艳的玩具,常常要倔着性子面对父母的责骂,自然也总是淘气且固执的任性着,野得,丝毫不像个女孩子。
显然的,我时至今日仍然喜欢素面朝天,并不完全是我惰性使然,不肯学着女儿家细心的描眉扑粉,为自己粉饰一个妥帖的妆容。想是骨子里的刚气犹在血液里行走,若生在古时,我当是那换了男装的女子,飒爽英姿,不甘屈于女子描眉弄妆的细腻之见,却又流连在撷字拼花的岁月里。
或是长大才知懂事的悲凉,关于童年却是再也不能重来。一如小时候总向往着长大,以为长大便是自由,便能飞翔,而今时今日才知道,唯有稚子无知的那些年华,方是这世上最为纯粹的自由时光。没有牵强,不必伪装,笑得肆意,哭得痛快。有随时随地撅嘴生气的权利,不担心一切后果,不考虑所有过程与结局,全凭一个心意。
心如何转,便如何去做。
许是日有所思,时常会梦回儿时。天真的面孔与稚气的声音,小小女子嘟着嘴巴发火撒娇的小小模样,一颦一笑,引得醒时叹息一声长过一声。
如今,再也遇不到记忆里的麦芽糖,凤仙花的色泽也开不出旧岁的繁锦。关于海边的水仗和玻璃弹珠的故事,早已风化成脑海里的一纸墨画,时隐时现。
我可以在岁月的长河里再次地邂逅风遇见雨,却再也寻不着当初的那个自己。于是,偶尔邂逅关于幼年的梦,总不愿意醒来,即使醒来,也总爱闭着双眸想接下去会是怎样怎样。被经过的时光写满我的印记,然而我唯一可以翻阅的时分,却是在梦里。
这是种悲凉,却也是成长必不可缺的一部份。因为懂得,所以我更加惘然。
自此,年华再锦秀华美暖玉生香,亦再无神圣的手,可送我回幼时的原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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