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问班上同学长大以后的理想,同学们兴奋地挨个举手回答,有想当解放军的有想当医生的有想当科学家的,现在把脑门拍了三个鼓包也没想起来当时我回答老师的是什么理想。但据我一下午分析,当初肯定没有回答说我要当一个流氓。
我辜负了老师对我的培养,当年的小科学家小医生也可能是小解放军如今长大成人成了一个小流氓。
其实当流氓不是我的理想,虽然常言说的好:流氓会武术,谁都挡不住。但是成了一个会武术的流氓以后我发现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把我对生活的理想状态的各种元素综合考虑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最适合我的职业是做一个农夫。
记得有一次在一起吃饭——说喝酒比较恰当——当时有土管局的一个领导在场,我就半开玩笑的说我想要一块十亩大的地,领导说你干嘛用,我说我把十亩地分成一百份,开发成小菜园,让城市里那些住在混凝土鸽子窝一样的楼房里的人们到我的菜地里自己种菜自己吃。然后我又半开玩笑的给领导说到时候我免费送给您一块菜地。
领导说你可千万别介,我十年寒窗可不容易,好赖从农村出来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不种地么,好嘛,你这一下又给我整回地里了。
于是,我就觉得我这个理想很卑贱。当然这事不能简单的用一句“没有农民你们吃什么”来解释。我恨我自己晚生了三十年,要是遇见上山下乡那样的活动我肯定就留在农村不回来了,再娶一膀大腰圆的柴禾妞,生一大堆丫头小子。
于是我就经常如做梦一样的意淫。
夏天的清晨,天一亮我就被墙头上的公鸡叫了起来。我穿上牛仔裤,光脚趟浪着一双解放鞋走出屋子,回身关门的时候对还在被窝里的柴禾妞吼一嗓子:“起来做饭了!”
我轻轻的抽开门栓,木头大门吱呀一声被我拉开了。我再回过头来打开关着大白鹅的笼子门,看着它们摇摇晃晃的走出院门,走到不远处的小水塘里,它们先在水边站住,伸长了脖子在岸边喝水,然后又不紧不慢的迈步走进水里,它们游泳的姿势非常优雅,我想,王羲之果然有眼力,这么多家禽里,最漂亮的也就是大白鹅了。
然后我从西墙根拿起锄头,扛在肩头上走出院来,我家的大黄狗就尾随了我出来,掩上大门后我们一人一狗迈着六条腿朝庄稼地进军,这个时候玉米只有莴苣那么高,田间小路胖的杂草叶子上生满了露珠,我的解放鞋就湿了,脚面上就有凉飕飕的感觉,回头看大黄狗正在草丛里踅摸一些蛐蛐秧子小蚂蚱之类的当早点,一身黄毛被露水染的精湿。
来到地头上,我把锄头往地下一放,从牛仔裤后兜里把烟和火掏出来,一屁股坐在锄柄上,开始抽烟。我一边抽烟一边打量着这些玉米棵子,它们仿佛就是我的孩子们,我盼着它们快点长大啊,长大后长出大玉米棒子来传宗接代。
一根烟抽完了,我把烟屁股用中指一弹,烟屁股在空中划一个弧线,落在昨天早晨我扔的另一个烟屁股跟前,我拿起锄头开始耪草,这些杂草到底是怎么长出来的,我始终也搞不明白,我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跟我一样每天拿了锄头来地里锄草,可这么多年月过去了,杂草一点也没有少,它们还是按时的春天发芽秋天结籽。我就这样一锄接着一锄的耪着,清晨的太阳不毒,晒在光着的上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直到我身上有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停下来,回头大声吆喝:“大黄——大黄——”大黄狗就从远远的地边上连蹦带跳的奔过来,我把锄头扛在肩上对它说,走了,回家。大黄狗在前边开路,我远远的落在它身后。
回到家我先舀了半脸盆清水洗脸,水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凉的。我的柴禾妞老婆就喊:凉啊,当心闸着!我嘿嘿笑着说没事没事,从她手上接过毛巾擦干净了脸。
早饭是面条,西红柿打卤面,西红柿是我在院子里种的,鸡蛋是自己养的小笨鸡下的。吃过早饭,我有可能坐在门口跟邻居聊会儿天,也有可能上网跟朋友吹吹牛,或者和点水泥堵上院里那几个耗子洞。我的柴禾妞老婆忙活着喂鸡喂狗喂兔子,忙活完了就跟我说,今天是哪里哪里集,我去赶集的。我点点头走到鸡窝边把那只下蛋不勤快的老母鸡抓出来递给她说,拿到大集上找杀鸡的杀了它,让杀鸡的给剁了,剁小块。
大柴禾妞在集上逛了一上午,赶在午饭之前回家,我早把炒好的黄瓜韭菜小油菜摆到了桌子上,吃过午饭,老婆一边收拾剁好的鸡块一边给我说在集上的见闻,说某某村的谁谁谁在集上给人掏了钱包,本来抓住那个贼了,没想到那个贼有四五个同伙,钱没要回来还被人打了,又说某某村的她初中同学,才三十不到就死了男人,那男人是把过日子的好手,可惜半夜起来贩菜出了车祸。我听着柴禾妞絮絮叨叨的说着,从菜地里拔了一根最粗最壮的葱出来。
把剁好洗净的鸡块放到锅里,添上凉水——炖鸡一定要用凉水——放上葱姜八角花椒,盖上锅盖就这么小火炖着。下午的时光就好打发了,我可以看看书,也可以出去给兔子和大鹅割点草,还可以提一些鸡蛋到村头的小卖店里换一瓶红星二锅头,然后等到夕阳西下,我家的大白鹅组队摇摇晃晃的回来,我就把大白鹅喂上,然后提些水把菜园浇了,老婆早已经把炖了一下午的老母鸡盛到了大海碗里。
zhei 喽一口酒,bia 嗒一块肉,柴禾妞早早的吃饱了坐我跟前一边看电视连续剧一边给我扇扇子。
吃饱喝足,插好大门在天井当间冲个凉,早早的上床搂着柴禾妞睡觉。——得多生几个孩子啊。
唉,我发自肺腑的想跟县委领导谈谈,我真的就想做个农夫,给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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