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暗访揭黑幕：广通驾校操盘驾照扣分买卖

青尘

　车辆违章太多，驾照分数不够扣，亲朋之间有时会拿他人驾照“顶包”，这种情况并不鲜见，虽是无偿的，但已属于违法行为，更不说以此来牟利了。新交规实行后违章处罚力度加大，许多车主的12分似乎很容易就被扣光，而“僵尸驾照”的存在又给了这些车主躲避自己扣分的机会，这种现象催生了“顶包”扣分的生意，有些资源较多者，做起了这种中介生意，其中甚至包括驾校和驾校教练。
　　南都记者暗访发现，广州广通驾校(以下简称“广通驾校”)的教练以驾校的名义在做这事，其主要通过收购学员手中空闲的分数，转手再卖给有需要的人，整个过程均可以在网上完成，买分者、卖分者和驾校三方甚至可以完全不见面，驾校所赚取的利润，可以达到100﹪甚至200﹪。
　　卖分流程
　　中介安排卖分者网上为违章车辆扣分
　　拿到驾驶证后的三四个月，今年5月的一天，王芳(化名)突然接到广通驾校一名许姓女员工的电话，对方问其是否愿意出售驾驶证上的分数，抱着好奇的心态，王芳和对方聊了起来，得知将分数卖给该驾校，一般情况每分100元，若一次性卖光12分，价格还有得商量。王芳同意卖3分试试看，对方为其登记备案。
　　大约3个星期后，一名自称是广通驾校教练的邓姓男子致电王芳，称自己是驾校专门负责办理买分卖分业务的，询问王芳何时可以卖分。
　　5月30日，邓教练再次给王芳电话，告诉她卖分流程：王芳自己去交警大队开通“网上车管所”业务;邓教练将违章车辆的车牌、发动机号和车辆行驶证档案编号发给王芳;王芳登录广州市公安局官方网站，在网上用自己的驾照分数为违章车辆扣分后，截屏发给邓教练;邓教练将钱用网银转给王芳。整个过程中，只要卖家信得过驾校，双方可以完全不用见面，也避免了在交警大队现场办理时被抓到顶包的风险。在王芳坚持要见面的情况下，当日下午邓教练驾车来接王芳，一道去交警大队开通网上业务。下午4时左右，他们来到位于天河区程介村的天河区交警大队交通违法处理室，在王芳办理业务的过程中，邓教练始终都没有进入交警大队里面。
　　随后，双方来到广通驾校，邓教练出示了写明买分车辆信息的短信，王芳登录网站，用自己的驾照分数，为该违章车辆顶了3分，邓教练现场给其300元现金。
　　南都记者冒充买家或卖家致电广通驾校一位李姓校长，该校长承认该校能实现驾照买分或卖分的交易。
　　买分流程
　　买分者将车辆行驶证原件交给中介即可
　　5月20日，南都记者曾冒充某公司车队人员，向广通驾校咨询买分事宜，对方承认有此类业务，价格在300元左右，并表示已经记录在案，如有合适的客源，就会与记者联系。
　　在此后的接触中，邓教练介绍了买分的过程，分为两种情况：其一，买分者将车辆行驶证原件交给广通驾校，驾校方面会通知卖分者到交警大队碰面，当场顶包扣分，当场给钱卖方，在整个过程中，由卖方单独进入交警大队，驾校人员只会在外面。对于买分者而言，最快当天就能完成扣分。
　　其二，买分者将违章车辆的信息告知驾校方面，卖分者会在网上完成扣分，正如王芳所走的流程。由于中介必须找到已经开通网上业务的卖分者，用此方式会耗费一些时间，买分者需要等待几天。
　　无论买分者用何种形式完成买分过程，只要他相信广通驾校，既可以不用与驾校员工见面，也可以不用去交警大队，就能完成交易。
　　据了解，买分者主要是两类：一是物流公司的司机，常年在路上跑，有时不到半年分数就快没有了，为了避免学习等繁琐的程序，他们往往会自掏腰包买分;还有一类就是买车不久的新手，被扣分后不愿意再回去学习，觉得买点分数比较方便。
　　中介利润何在
　　卖分者一分100元 买分者一分300元
　　不管是最初给王芳打电话的许姓员工，还是实际操作卖分流程的邓教练，对收购分数的价格都咬得很死，一分100元，没有商量的余地，顶多是一次性卖9分时会总价加100元，据称“是李校长规定”的。即便是“生意”最旺的下半年时段，中介虽会提高卖出的价格，但收回的价钱依旧不变。
　　除非一次性卖光驾照的所有分数，即12分，价格会有大幅度的提升，C牌的总价为4000元，A 1牌的总价为7000元。邓教练说，由于价格较高，也有不少人宁愿再去参加一次理论考试，也会卖光所有分。
　　对于广通驾校将分数转手卖出去的价格，邓教练似乎并不讳言，一分会卖200至300元，C牌一次性卖12分要价8000元，“一倍的利润很正常，不赚钱我也不会干这个事”。据了解，其一个月可以做十多笔生意。
　　邓教练自言，自己其实是“二手中介”，即只向“散户”收购分数，转给另一名中介，由对方再卖给买家，所以买分者实际购买分数的价格远不止一分300元。
　　除非是直接上门买分的人，否则广通驾校不会接触买分车主，也不会四处招揽买分生意，尽管多一道中间环节会压缩利润，但这么做“可以分散风险”。
　　“客源”如何来
　　收购学员空闲分数或让人介绍给提成
　　“客源”对中介至关重要，广通驾校主要通过收购学员手中空闲的分数，同时为了扩大渠道，广通驾校也会尝试让“客人”帮其介绍生意。介绍卖分者，一次提成100元，但“一次(卖)低于6分就不要介绍了”。介绍买分者，一分则能提成70元。
　　除此之外，广通驾校方面宣传还能办理“背户业务”，这个业务是随着广州实施限牌政策而产生的。所谓“背户”，即那些想买车却摇不到号也不愿竞拍的人，通过中介找到有资格买车的人，用对方的名字买车。
　　对方会给买车者写一张纸条，大意是欠买车者若干金额，在规定时间内若还不起钱，则用车子顶债。一旦到了规定时间，买车者向法院起诉，成功后车辆就归为买车者名下。“这个(业务)8000元钱，我是从房屋政策找到的灵感。”邓教练无不得意地说。
　　代扣分交易多
　　分不够扣和“僵尸驾照”催生顶包业务
　　新交规的实施，对交通违章加大了处罚力度，很多司机惊呼“12分不够扣”，这在一定程度上让买卖驾照分数的生意变得比以前火爆。在网上搜索“驾照代扣分数”或“代班驾照年检”等类似的关键词，可以在各大论坛和交易平台上搜索到大量的信息，价格一般是200元到300元不等。更甚者，有机构在马路边竖起招牌招揽生意。
　　卖分者多数是“僵尸驾照”持有人，即有驾照没有车，每年的12分都空置，有的就干脆拿出来赚点“外快”。比如某单位白领张先生就认为，反正没有车开，驾照里的12分闲着也是闲着，只要没太大风险，不卖白不卖。有业内人士称，驾校就有许多此类资源，加上广州实行限牌政策，刚拿到驾照就买车的人不多，驾校自然就会打这些人的主意，所以广通驾校会找到了王芳。
　　据这名业内人士介绍，广州市充当买卖驾照分数中介的，一般会开在违法处理室周围小巷内，要么打着类似“驾照业务”的招牌，貌似是合法公司，要么则隐藏在小卖部内，瞅准机会四处揽客。但像广通驾校这样，由驾校充当中介的，目前还不是很多见，“正常业务的利润已经算不菲了，没必要冒这个险”。同时其又称，广州可能不止广通驾校一家，具体数量很难统计。
　　监管存在难度
　　一般顶包的是顶电子眼拍的违章
　　今年“五一”期间，公安部升级了交通处理系统，有媒体称根据规定，一辆车最多只能接受3本驾照处理违法行为，一本驾照最多为3辆车处理违法行为，此后公安部又回应，称此为误读。
　　但据南都记者在天河区交警大队窗口了解到，目前确实有此规定，一旦违法，系统将自动锁死，无法办理业务，直到相关单位出示证明方能解锁。同时广州交警部门也加大了对买分卖分的查处力度，比如在交警大队窗口，工作人员有时会调取违章时的照片比对。今年3月底，就曾破获一起由4S店员工做中介的案件。
　　即便如此，监管依旧有难度。据一名交警称，比如违章停车，驾驶员不在，再比如市内的电子眼抓拍，通常是拍车尾，这些情况都无法知道到底是谁违章。买分卖分者正是钻了这样的空子，邓教练曾告诉卖分者王芳，一般顶包的是顶电子眼拍的违章，且在网上扣分，风险小很多，“他(交警部门)每天要处理成千上万的违章，偏偏就抓到你了?”
　　广通驾校是什么样的驾校?
　　学员控诉收费潜规则太多几乎“一步一个坑”
　　广州广通驾校全名为广州市广通驾驶员培训有限公司，总部位于天河区上社牌坊东侧50米的一条巷子内。南都记者看到，驾校甚至没有一个挂在显眼处的牌子，要不是看到训练车辆上印着“广通”字样，根本不知道这个驾校的名字。所谓的训练场，也只有大概150平方米。
　　王芳称，她2011年3月团购报名，当时是图便宜，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名目的收费，单独训练要收费、跑长途要收费、提前考试要收费、补考也要收费。且前后拖延的时间极长，王芳直到今年1月才拿到驾照，前后几乎两年时间。
　　王芳的说法也得到了其他一些学员的证实。一名女学员说，甚至连领取驾照收费，当时广通驾校告诉已通过考试的学员，如果要在2到3天内拿到驾照，则要交250元，如果愿意等待2个月，则只用交100元。据学员们去相关部门查询，正常出驾照的时间就是2到3天，且只要工本费10元钱。但由于第一次领取驾照，必须由驾校出面，不少学员都无奈地“交最后一次钱”。
　　许多曾经的广通驾校学员在网上爆料，称该驾校收费潜规则太多，不交钱就只能是无止境地等待，几乎“一步一个坑”。
　　律师说法
　　驾校牟利大的或构成“非法经营罪”
　　据广东粤广律师事务所的张扬律师称，自己开车违章了，不能由他人代扣分数，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是大陆目前尚未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违反者将承担何种具体的责任和后果。所以，关于一辆车最多接受3本驾照、一本驾照最多罚3辆车的规定，无论媒体是不是误读，都没有人从立法层面提出质疑。这项规定若是真的，实际上是加大行政力度来弥补立法不足。
　　对于买卖分数的双方，民事上可认定代扣分为无效行为，行政上是妨碍公务的行为。情节轻微者可按《治安管理处罚法》，“伪造、隐匿、毁灭证据或者提供虚假证言、谎报案情，影响行政执法机关依法办案的，处5日以上10日以下拘留，并处200元以上500元以下罚款。”但张扬说，从他了解的情况来看，被抓住顶包的双方，一般只会判定代扣分行为无效，不会上升到行政拘留。
　　张扬提醒，有一种状况需要注意，即违章车辆有可能涉及交通案件，顶包者若在知情的情况下依旧卖分，则涉及包庇罪等刑事责任，若不知情，也会卷入一场刑事案件，给自己找麻烦。
　　对于驾校或其他机构作为中介的行为，张扬说，买卖驾照分数是法律禁止的经营范围，轻者会追究该机构的行政或民事责任。倘若驾校以此牟利且数额较大，可能会构成刑事上的“非法经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