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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阳光已炙烤了大地许久。 大地呈现一种柔软的，焦边的绿色，抢种的稻田，一块一块联连，彼此张开细小的，错纵的，悠长的小口。 很多人开始谈论一个话题，芒种，小满，龙王，雨神。 他们坐在牌桌上，肆意的，夸张的，说再这样下去，谷子将没有收了，一边把手里的牌甩出去，恶狠狠的，又带着一种幸灾乐祸。 家里并不缺少什么，天老爷干旱，也仅仅是一种带有余味的缺陷，在茶余饭后被反复提起，告诉自己，还有一亩三分地，地里播种了一些粮食。 她在这样的季节，长时间关在屋里，空调冒出滋滋的声音，想起初时的广告词：生活可以更美的。 她的空调，是早十年的产品，嫡属于美的。 那时候因为这一句广告词，她在众多的品牌里，坚定的走向这个牌子。 生活的本意被无限放大，又无限扩张，她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清楚明了的知晓，生活不美，也不会更美，而所有反复来去做了很多遍的事，也仅仅是因为惯性，这种惯性一次一次重复，一次一次联结，一次一次全身心的投入进去做，却并无法探知其内心的某些特质。 不知道如何继续，不知道如何前进，不知道如何取悦。 而在人多的地方，面对一张张面前消逝放大的面孔，她保持微笑。 就像这个六月，面对一场可有可无却势将必行的雨水，了然而绝望的微笑。 但无人能识，他们见着她的微笑，只读出其中的亲和，平易，温暖，快活。 夜里已有迹象。 她在情绪的突然低落里，无法寻求到任何的突破口。 她说，有一场雨水，今夜会来临。 没有人听信，他们习惯了这种炙热的，冒烟的天气，已不太相信一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上古预言。 她退回去，在黑暗的夜里，抚慰自己干旱而饥渴的皮肤。曾经瘦弱而又突出的肩胛，早已长出厚实的软肉组织。 她的身体已渐至中年，所有皱折纵横的纹路已经旁若无人的生长，多和少，此和彼全部交换位置，就在此时，她听见雨滴打在屋檐的声音，清脆，沉闷，仿若带着点滴的烟雾。 她回到年少时。 一个人固执的在雨水中行进。 身旁有许多的绿色的树枝，叶片晶莹透亮，一直在吱吱喳喳飞来奔去的鸟儿一瞬间没了踪迹，她仰着脸，一个人在山林之间行进。 雨水把时间和空间勾画的更加阴暗，身体已然被打湿，头发开始一缕一缕的向下渗透雨水，先是一滴一滴，继儿已然小股流泄。 像一些河流在身体里蜿蜒奔走，而她，是山，是地，一块正干涸着未能见识雨水的土地。 她在雨水之中感到欢欣，安宁，如一头幼兽，本能的联结使身心获得极大的满足。 很多年后，她会想起那些年少的时光。 一个人，在一场雨水里辗转不舍的奔走，枝叶之间落下香甜而温润的气息，带着粘稠的彼此互动的一种牵连，赤足行进在一场糯湿的草丛和泥土之间。 这已然成为一个黑洞。 在生命得到成长的同时，无限壮大。 她一直面目寂廖的微笑着生活，直到有一天，她遇上他。 他是感性而强悍的男子，在自我的王国里醉生梦死，声音彰显出来的力度带着一种她早已识别洞明的孤单。 他们彼此微笑，接触，迂回，又在沉默中安静的打开自身，是互相都软弱微末的软体动物，血肉在硬壳里泛着浅浅的粉红，这是一种青春而又独特的一种肢体呈现。 她行进太久，早已忘却自己还有此种本能。 而他，在长期的自我催毁之中，已无法从其中获得欢快。 她们迅速的靠近，用彼此的手指做身体的联结，互相触摸，进入，试图在身体的撞击里寻回到最初的某种特质，比如说本真，又或者是强悍而又茫从的洁净，一如动物一样，以取暖为最终目的，并不企图探秘内心某种已然共同的某些相似。 她们试图用爱来幻化一场雨水，渗透自己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而在清泠又安静的时刻，她们无比清楚明白，爱不过是一场无法获得联结的忧伤，谁也无法从中获得。 这形成一股强大的气压，在天空彼此纠缠来回，眼看酝酿成一场更大的雨水。 她一直企图分解求证内心的一些动态，强势与脆弱，理性与浪漫，真实与虚伪，粗俗与优雅，她试图寻求她们之间的联结，又试图获得真实而直白的存在感。 但最后，她都觉得是一种徒劳。 所有一切，最终归结，不过是一个更加寂静而又繁华的所在。 她眼看着那些繁华若一个黑暗的深洞，一如内心一直跟随成长起来的虚无真实一样。 他对她说：我好像感觉你有些无聊。 她为这一句话怔忡良久。在很长的时光里都无法取悦自己，不知该如何打发漫长而又清冷的时光，而她，又并不想在这些时光里忙碌些什么。 吃饭，睡觉，行走，做一些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又回到简陋的厕所，用一桶微温的水冲洗自己的身体。 她仔细而又专注的做这一件每天重复单一的事情，感受身体已然焦渴单纯，她并不想在思想上寻到某种共鸣，只是简单划一的把自己的身体点燃，亢奋，疲累，在情欲的殿堂里若动物一般厮磨纠缠。 而他，依是如此。 并不在意她一些外在的某些毫不起眼的特质，只是在万籁俱静的时候，感受身体最自然最直接的联络。 这些实在而又真实的动向彼此引诱，互相吸引，并以此得以短暂而丰满的自我慰藉。 她们从不深入交谈，不去探听灵魂深处一些早就绝望而强憾的真实存在。 这在很多时候，都让她觉得这专一守候，长期注视是一场持久而温暖的陪伴。 带着属于人类身体特别的余温，直接熨烫在内心那个柔软而空洞的地方。 有时候也会说死亡。 说到死亡她们彼此都无法抗争其带来的浓烈气味，一如一朵芳香硕大的栀子，刚刚盛开，还未曾有手抚过的浅黄痕迹，伸展在枝头强烈的说出本真的潜台词：带我走吧，带我走吧。 这是他们的特质，无法掩视自己内心的那种苍茫空洞，清晰自省。 即便如此，她们依然安分守已，在小范围内随性而自然的生长。 长 她说：睡过去不再醒来，实在是一件美事。 他说：痛苦在于，每天早上都遗憾地发现自己没死，还能醒来 他们彼此进入，又瞬间停顿，这个话题的巨大之处在于无法抗拒，只能臣伏。 在同一时刻，很自觉的彼此规避。 而内心一直所希翼和寻求的，不过是一场温暖的雨，从天空落下来，一丝一浅一点一滴，从身体的纹路里经过，然后再回归到大地。 这种滋润是对生命的另一种自省，通过自然的途径，行走在一种饱满而鲜活的状态。 她敲击键盘，像一次告别一样的打下许多的黑色字体。 而他坐在车里，手握方向盘，用平常而隐秘的洞穿神光游走在尘世之中。 他们不约而同的采取同一种告别的方式，向内心所有的凛冽安静的检视。 这个时刻，她们行进在同一条路上。 亦若归途，走许多的地方，不过是童年时还未成长之际，赤足奔赴在一场雨水之中。 六月初，天已微光，雨把天地笼罩，所有的绿映在灰色的白茫之间，她听从一些早就告别过的往事，赤足试探一场雨水的清泠。 很小的气泡在世间纷繁起来。 嗯，雨终于落下来，田里的稻谷，地里的玉米，菜园里的青菜，都得以缓解。 焦渴的吞咽，也仅仅是一场生的欢欣，为着告别，为着即将前来的分离，还为着甜美而无法达到的彼岸。 我们彼此，默默无言，安然走过。 | 
雷达卡
发表于 2013-6-16 15: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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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6 16:20
发表于 2013-6-16 16: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