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蔷薇盛开 于 2013-7-17 09:57 编辑
民族公园里,有一个放露天电影的地方,我偶尔走过,看见一些老人自带着凳子聚精会神的看,整个场上,看不到一个年轻人,也看不到一个小孩子,这样的时代,如果年轻人小孩子还聚在一起看露天电影,那可能是时代倒退了。
突然间想起我孩提时代的露天电影。
那个时候,没有电视,看电影,要到离家里三公里之外的办事处去看。来放电影的人,是一个矮胖的老头,每个星期六或星期天总是骑着自行车,拉着几个铁盒子顺着蜿蜒的公路上来。在田间地头里忙活的乡亲一看见他,就喜形于色的相互转告着,哎,今晚,放电影了。今天想起这句话,总是觉得这话和小孩子说“过年了,过年了”有异曲同工之妙。
放电影的那个晚上,乡亲们总是早早的从地里回来,吃完晚饭,就换上干净的衣服去看电影。
放电影的地方,是一个二百平米左右的院子,四周是土墙,入口处,用一块黑帘子遮住,以防那些站在门口不想出钱偷窥的人。一场电影,要五毛钱。
妈妈去看电影时,是不带我和弟弟去的,她说我和弟弟太小,怕被人踩着。每次妈妈和姐姐出门时,我和弟弟都哭着吵着要去,妈妈和姐姐总是像躲瘟神一样的躲开我们飞奔而去,我和弟弟哭着去追,总要追到不见她们的踪影时才哭着回来,这每周一哭是我和弟弟的固定节目。每到放电影的那天晚上,我和弟弟就准时表演。
那年,我七岁,弟弟四岁,我和弟弟哭着追妈妈和姐姐,追到再也看不见她们踪影后,我咬咬牙,叫弟弟别哭,我们也看电影去,我们自己去。弟弟听说能看电影,哭得花猫一样脸上就绽出笑容。
拉着弟弟,天黑前就走到办事处,那块黑帘子的旁边边站着一个门神收钱。他的一只长腿横跨在墙上,就把我和弟弟拦在帘外,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想看电影,回家找大人要钱去。”
黑帘子内的人看电影,黑帘子外的人听电影,我和弟弟就在帘外听电影。
终于听到了声音,是那个矮胖的老头,他拖长语调说“今晚,放的电影是战争片,我们共产党和国民党打仗,最后,国民党被我们共产党打败,跑到台湾去了。你们看,长的丑的穿的好的是国民党,长的好穿的丑的是我们共产党。”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胖老头的话,总是忍不住的笑。但当时,没觉得好笑,也没听到黑帘子内有人笑。
喇叭里,不断的传来“哒哒哒”的枪声。每“哒哒哒”的响过之后,就会听到一声“同志们,冲啊——”或者是“我去,掩护我。”我和弟弟,竖直了耳朵的听。
听了半个小时左右,喇叭里又传出胖老头的声音,“各位观众,上本已经放完了,休息几分钟看下本。”老头的话才说完,门神把那只大腿从墙上放下来,让我和弟弟进去。
如逢大赦。我和弟弟泥鳅一样的从帘外滑到帘内。
年代久远,电影的内容也记不清,可是知道了那老头有一句话说的不对,那些穿着国民党军装的女特务是很漂亮的。
忍不住好奇的挤到的放映机前,看到那两个铁盒子,很惊恐,那么小的盒子怎么装了那么多人,这是一个神奇的盒子。在我心里,电影里的那些人,是装在铁盒里的。
“各位观众,电影放完了,下个星期放《白蛇传》。如果下雨,就不放了。”那个老头说完,人群就像帘外走去,我和弟弟找不到妈妈和姐姐。也只好跟着人走。村子很分散,最后,只有我和弟弟走一条路,还是不见妈妈和姐姐。
弟弟困了,开始犯浑,哭着要背,不肯再挪一步,我背着他,他的脚垂到我小腿上。
月光水一般的洒在小路上,弟弟在我背上睡着了。一叫他,他就嚎啕大哭,哭声响在寂静的小路上,我心里害怕急了,不敢再叫他,也背不动他,就在路上歇下来。坐在地上,搂着熟睡的弟弟,看电影的那份喜悦一点一点的散去。想到青面獠牙的鬼,我浑身哆嗦。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远远的传来妈妈和爷爷叫魂一样的声音“凤儿哦——三儿哦——凤儿——三儿——”
我大哭起来。
回家,自是受了罚的。可妈妈以后看电影,带上了我和弟弟。大慨看了一年左右吧,露天电影院里,一个男青年手持杀猪刀杀了三个男青年,据说是争风吃醋引起的惨剧。露天电影成了我的噩梦,一闭眼,就看到三个被戳了好几个洞的年轻人。
后来,家里发生变故,我们随父亲到城里,再也没看过露天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