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随手拍 于 2013-7-31 22:30 编辑
熬过紧张漫长的高考,我被家里特许到南方的姑姑家散散心。那时还没有动车,到广州要在北京倒车,而且还有两天两夜的车程。坐在拥挤的车厢里,看着车窗外疾速后退的风景,我的心是那么畅快。从踏上列车那一刻起,我就觉得自己重启了人生。在这两三天的旅程里,我要独自面对一切,更重要的是,我摆脱了家里各和学校制约,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了。
人在旅途都会寂寞,寂寞往往会使人产生彼此靠近的愿望。相邻座位的人们很快就熟悉了。他们没有把我当孩子,我们平等地交谈,说到开心处便高声大笑起来。我坐在三联座的中间部位,与对面座席的三人对面而坐,我们六人很快就成了一个小团体。在对面靠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小女生,留着齐耳的短发,一双大眼睛带着羞涩,白晰的手指,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人往往喜欢在比自己弱小的人自己面前夸耀自己。我认定她比我小一些,就主动与她打招呼,她只微笑着回应,并不多话。但我发现她有会不经意地向投来一瞥。虽只惊鸿一掠,仍使我心意荡然。我搜肠索肚卖弄自己的才学,几个邻座席的人听得饶有兴趣,时不时就笑起来。那个小女生也浅浅地笑,一对酒窝煞是可人。
列车行进十几个小时,人们也都说笑得累了,沉默笼罩着车厢。小女生望着窗外,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她的脸一直没转过来。我感到被冷落,心中竟然有些郁闷。这时,有人提意大家交换一下座位,理由是总朝一个方向,总在一个位置会疲乏,换个姿势会缓解一下。我当下响应。交差换位,我如愿以尝地与小女生并肩坐在一起。这样只要一侧身就可以轻声交谈,而不必扯着嗓子喊了。 此后的行程里,大家几次交换座位,我都和小女生并肩挨坐。也许是心有灵犀,也许是年仿,我们很谈得来。平时讷言的我,竟然能够夸夸其谈并且妙语连珠。小女生欣赏的目光里自有几分钦佩。我都有些晕乎乎的了。夜晚来临,人们开始瞌睡,我却兴奋如旧。小女生开始瞌睡,随着车厢的摇动,头一下一下摆动着。渐渐地,我感到肩上压力在增强,她睡着了,身子软软地靠在我的肩上。我极力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担心她会在梦中醒来。看到她那小鸟依人的睡态,我的心竟然产生阵阵甜蜜。几个小时过去,我的肩头开始酸麻,我仍然坚持地,能成为这个小女生的依靠,我感到很惬意。 天亮了,还有个把小时就到汉口了,小女生将在那里下车,我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小女生已在畅想久别重逢的盛况,我的心有种从未有过的酸楚。列车隆隆疾驰,机会不多,我决定勇敢一试。趁别人没注意我们,我向她表达了我的意思,我说我想和她做永久的朋友,希望能够保持联系,尽管我说得结结巴巴,她还是明白了我的意思。她从小本子上撕下一片纸来,写下了她的传呼号,我哆哆索索地收好,心几乎跳出嗓子眼。小女生笑了:“你肯定比我小很多。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有个五岁大的女儿,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还不错。”我如听炸雷,当时就傻在那里。 车到汉口,小女生下车,我送她到车门口,她在月台上还向我挥着手。 接下来,不到一天的行程,对我来说好像长过半个世纪。我再也没心情说笑了。 我曾想那个小女生可能并不那么大,可能只是与我开个玩笑。那个传呼号我一直收藏着,不过却从没呼叫过,直到传呼机集体在世上消失。这个号我还记得,后几位是1695,我觉得是“一路有我”的谐音。那个小女生的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内心深处。 那一年我只有十九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