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你十九岁,是个学生,我二十五岁,是一名摄影师。
我去新疆采风,你去新疆起户口,我们在火车上相遇。 你坐在另一侧的车窗边上,你托颊凝思的神情引起了我的注意。出于职业本能,我不动声色取出相机,小心地安上长焦镜头,慢慢地把镜头移到你脸上——光洁的额头,星眸璀璨,挺直的鼻梁,唇线柔美,头发散乱地披下来,如同黑夜映衬明月。窗外掠过的苍莽戈壁,为之提供着雄浑的背景…….长焦对着你,如同枪口对准小鸟。我是枪口后面的猎人,哼着醉熏熏难听的歌儿,扣下了板机。 但你终于受了惊扰,你惊鸿一瞥的瞬间让我抓到了。额头的几根发丝飞了起来,映着金色的阳光,多么明媚,多么雅致!你的脸上现出羞涩的红晕,然后你就笑了,你的笑也惊心动魄。快门不受控制地响着,捕捉你的一点一滴…… 你在吐鲁番下车,我也随你下。多么辽阔的地方啊,多么丰盈的土地,阳光那样热烈,空气那样明澈。我请你吃羊肉,你指点我买水果,告诉我什么样的好吃,哪里的便宜。相机一直在我手上,它是如此迷恋于你的笑容,我问:你为什么笑起来这么甜呢?告诉我!为什么笑起来这么甜?你作了个鬼脸说:因为我是在这儿长大的,而这里,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我大声笑着,搂住你的肩膀,你也笑,肩膀战栗了一下,有些僵硬地承着我的手,我把手抬起,胡拉你的头发,让你放松。 你还是那只小鸟,我还是那个猎人。 在那个秋天的美丽黄昏里,我们走在土鲁番异域风情的街道上,你告诉我你在这里生长的历程。那种没有故事的自然而然的生长,所有喜怒哀乐都象风一样没有痕迹。而现在你将离开,你说你要离开的时候,才现出一点淡淡的眷恋和哀愁。我则告诉你来自遥远都市的事情,我悉心描绘出绚丽的场景,来迎合一个少不更事的女孩心里的梦。其实它们支离破碎,带着我的浅薄和虚妄,带着想和你贴近的性幻想。 后来我们接吻,那是你的初吻,你显得青涩而不得要领。你的脸红彤彤的,气喘吁吁。后来有一辆摩托车划破了黄昏的宁静,你连忙放开我,低下头去。 你去你姑姑家,我要去宾馆,我们约好第二天早晨见,我看着你婀娜的背影消失在树丛后面,不由轻轻地吹起了口哨。我以为来日方长,不知道那是永诀。 第二天我没有等到你,我望着本该出现你身影的小路,直到中午你都没有出现,我才发现自己如此愚蠢。既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也没给你留下任何信息。朋友在喀纳斯等着我,我只得出发,我在酒店前台给你留了纸条,但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我把你照片发在网上,希望你能看到。那么多的夜晚,你的笑容陪伴着我,慰籍着我,牵引着我,却无法引领你再次走进我的生活。
那一年你二十三岁,是名教师,我仍然二十五岁,是一名网管
你坐在一辆大巴上,我坐在另一辆大巴上。我们的窗口隔着人头攒动的六七米的距离,我们的目光如何撞在一起的,已经忘了。然而,你微笑,我也微笑。然后,你又笑,我也跟着笑。你的笑容是那么温暖,让我有种下车跑过去向你要电话号码的冲动。念头刚有,司机发动了车子,我绝望看着你……这一次擦肩而过,不知道何日再能遇见?你一定看到了我的绝望,你举起手机,指了指,然后,开始摇晃,再晃。我恍然大悟,把手机调到微信,然后调到“摇一摇”模式,跟着你摇晃,再晃。很快,你的头像,出现在我的手机上。 三个月之后,宾馆房间里,我们吻在了一起。你的舌头倔强而有力,你的手指象火,点燃了我胸腔里所有的欲望。我决定主动出击,当我的手攀上你挺拔的乳房,你突然停住了,你把食指放在自己唇上,我侧耳倾听,没听到任何异响。你又把食指放在我的唇上:乖,等着我,我去冲个凉!不用了吧,我急切地说:我不在意! 我在意!你微笑着说,你的目光迷离,瞳仁里锁定的,是一个欲火焚身的屌丝的面容。 我听到哗拉拉的水声,象丝绸一样连绵不绝,后来慢慢地,水声小了,停了,什么也听不见了,我等着你出来,但你迟迟没有出来,我的欲望象火苗一样弱下来,弱下来,熄灭了。我慢慢睡着了,我竟然睡着了。后来你躺在我的身边。我迷迷糊糊抱着你:怎么才来?你说:我坐在马桶上写了首诗,想听吗?什么?我清醒了一下,你会写诗?嗯,会的!于是沉默,沉默了好久。
然后你开始读诗,你的声音在暗夜里漂浮了好一阵儿,那些诗句明明灭灭,象烟火一样绽开,伸展,缓缓消散。我刚刚那么热切地渴望着你,而你坐在马桶上,小脑瓜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你还想要我吗?你的嘴唇凑过来,热热的,问我。 你呢?想要吗?我反问。 你说:不想,我想让你抱着我睡觉。 我说:那我们睡吧。 你说,嗯。
那天的事情,就是这样的。阳光透着窗纱照进来时,你想起有个什么会,飞快地穿上了衣服,冲进了卫生间。后来你过来亲我时,我依然困着,眼睛睁不开。你出了房间,轻轻关了门。关门声不大,却一下子把我惊醒,我听着你远去的卡卡的脚步声,看着阳光里飞舞的灰尘,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后来我们有过一段时间的联系,却再也没有见面。有一天你给我打电话,闲聊天,说着一些琐事。不知怎么就聊起了花心,你说:你不许勾引那些上网的女孩子,更不许跟她们睡觉!这时候我身边的女孩子醒了,把光洁的小腿搭到我的肚子上,腻声问我:是谁给你打电话呀?
于是你在我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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