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知音 于 2013-10-30 17:53 编辑
田主任是建国前参加工作的老粗干部,他工作认真务实,雷厉风行,衣着拉里拉汰,没一点官架子,深受百姓喜爱。建国前他当过革命的马车司机,建国后他当过公社书记、工委书记、水利局长、常务副县长。离休前顺理成章的执掌起橡皮图章,坐上了县人大主任的交椅。我要介绍的是他光辉事迹背后的故事,那个年代像他那样的光辉事迹平常得很,而他光辉事迹背后的故事却是不平常得很。
人民公社的年代,为了防止水灾,每年的秋后,县里都要从各生产队抽调大批的青壮劳力清理河道,我们把这种高强度的劳动叫挖河。挖河的民工都要集中到工地附近的村里吃住,吃得饱,挣得多。挖河的方法就是二人抬,两个人一条扁担一个大筐,一筐泥土能装2、3百斤,两个人从河底抬到河坝。日头就是钟点,日出出工,日落收工。有一年柏各庄河段的河泥不成块,很难挖,眼看冬天就要到了,民工们趟着带冰碴的泥水干活,实在苦不堪言。很多人都推说自己犯了老寒腿,下不了河。时任水利局长的老田也嘬了牙花子,但他知道河不挖完谁也回不了家,越往后拖活儿越难干。他一咬牙,把全体民工都集合起来,让有老寒腿的站一队,没寒腿的站一队。结果,老寒腿队排得又粗又长,没寒腿的队却是零零散散。看着这种阵势,本来想照顾一下老寒腿的老田被迫改了主意,他坚定的说:“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下,能保住这几个人没寒腿真不容易,为了保住这支健康队伍,今后我们就可着老寒腿糟践,不是寒腿的休息,老寒腿的下河!”就这样,尖子被傻子攥了。从此留下了一句歇后语:田局长挖河——可着老寒腿糟践。
田主任的最可爱之处就是贪吃,那年代没有公款吃喝,也没有现在这么多高级饭局,吃到好东西的机会很少。他在基层当工委书记的那年,有人从滦河套里抓到了一只受伤的地鵏。鵏是一种大鸟,比大雁还大,很像家养的灰鹅。鵏被拿到工委以后,就在食堂里炖了。正要出锅的时候,来一个熟人找他商量事。他怕熟人蹭吃了鵏肉,赶紧把熟人带到他宿舍里,谈了一个多小时才把熟人送走。等他迫不及待的跑进食堂时,见饭桌上已是一片狼藉,除了人们啃过的鵏骨头以外,连肉的影子都没看见。他忙问大师傅:“鵏呢?”,大师傅垂头丧气的说:“吃了。”他说:“怎么不给我留点儿?”大师傅说:“我是想给您留着,可狼多肉少,一抢就没了。”老田气急败坏的把大家啃过的骨头又重新啃了一遍。大师傅怯怯的问:“好吃吗?”,老田说:“好吃个屁,没有一块骨头上带肉,什么味也没有!”这时,大师傅从饭橱里把为他留的一碗鵏肉端了出来。他一把抢了过去,边吃边说:“怎么不早端出来?”大家哈哈大笑:“早端出来您能啃带唾沫的剩骨头吗?
老田当上县人大主任的那年,我随县人大的领导们到各工委、公社去视察法制建设。视察结果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田主任贪吃的风采却让我记忆犹新。那时候干部下基层就在食堂吃,为了表示对领导们的欢迎,视察到哪儿食堂都要加做两个菜。记得我去的第一站是胡各庄工委,去之前,人大的王副主任特意把电话打了过去,把田主任爱吃黄花菜的秘密透露给了工委书记。听完汇报以后,王副主任又特意到食堂去视察了一遍。在食堂,王副主任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黄色的橡皮筋交给大师傅,让大师傅洗净后,和黄花菜炒在一起。大师傅不知道这是什么吃法,但领导的指示又不敢违抗。吃饭时,工委的同志隆重的把黄花菜放到了老田的下巴底下。老田也不客气,几筷子下去,盘子就见了底儿。王副主任问“黄花菜好吃吗?”老田说:“好吃,好吃,又香又劲道!”
第二天去柏各庄,工委的老孙一见田主任就说,你们今天来巧了,早晨我们到干渠里试网,捞上来一大堆大鲶鱼,中午正好让大家一饱口福。老田一听,乐得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一再嘱咐老孙,千万不要给鲶鱼开膛,他就爱吃鲶鱼肚子里的东西。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每人都领到一条炖得完好无缺的鲶鱼。老田爱吃鱼下水,就挑了条肚子最大的。一筷子插进去,竟从鱼肚中扒出来一只大黑知了来。大家一看,食欲被吓跑了一半。老孙解释说:“干渠岸上都是柳树,柳树上的知了和屎壳郎不一样,它洁身自好,沾不到任何脏东西,烤知了吃都不用洗。鲶鱼吞的知了都是活的,一点都不埋汰。在老孙的劝说下,大家勉强把鱼肉都吃了,剩下的鱼头、鱼肚子扔得满桌子都是。这可把老田心疼坏了,他说这么好吃的东西扔掉就等于犯罪。为了不让大家都成罪人,他一个人把大家吃剩下的鱼头、鱼肚子全都归拢到自己的肚子里,当天晚上他上吐下泻,差点哏儿屁潮凉,见了阎王。
这么沉痛的教训丝毫也没有动摇田主任的斗志。在老田鱼肚子精神的鼓舞下,我们的视察,依然是走到哪儿,吃到哪儿,从不嘴软。
一年一次的人代会和政协会被称为两会,为了提高代表们的幸福指数,县里每年都在两会的伙食上下很大功夫,使代表们把两会当成了聚餐会。两会中最幸福的人就是田主任,在餐桌上他一贯须眉不让巾帼,坚持先己后人。有一次,一碗肘子刚放到餐桌上,一张比巴掌还大的肘子皮就被他席卷进嘴里,把一桌子人都看傻了眼。一位代表见领导一点风格都不讲,赶紧把肘子碗端起来给大家分了,就是没分给领导。老田急了:“我的呢?”代表说“吃肘子主要是吃皮,大家的皮全被你吞了,还不够本?”还有的代表要把抢肘子的问题写进提案,吓得老田一个劲的直陪笑脸。
田主任离休后,扔把吃喝当第一要务,在他眼里,谁捧着他吃谁是好人,谁限制他吃他就向谁掉脸子。和许多老人一样,他除了健康以外什么也不缺了。朋友们都劝他管住自己的嘴。他却说:“人的命,天注定,该怎么死就怎么死。我一辈子就爱吃,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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