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西楼慢饮 于 2013-11-12 08:50 编辑
乡下的老家,门前有一条小河,小河不大,宽处几竹竿,窄处一两丈,河的两岸,绿树成荫,河水长年波光粼粼.
小河给我印象最深的是鱼多!每每说起鱼来,父辈们就啧啧:架起鼎锅去抓鱼! (鼎锅:生铁铸成的菜锅,那时铝锅是舶来品叫洋锅,火柴叫洋火,煤油叫洋油)意思是抓鱼象在自家水缸里抓一样容易,只要湿了脚,就有鱼上桌,虽有些夸张,但反映了那时的鱼情。
小河的水源自于大山深处,七拐八湾,婉绵延几十里,来到村前。河水清澈透底,水质纯净甘洌,村里的人们常取来直接饮用,这样的水质适合鱼的生长,河里的鱼,肉质细嫩爽滑,味道鲜香,百食不厌,小河的两边是稻田,那时候国家不生产农药化肥,杀虫用的是辣椒水,肥料用的是猪们牛们的粪便,纯天然有机肥。稻田也是鱼们生长好环境,每到下暴雨,鱼就顺着漫过田埂水自由游走,最后聚集到小河。鱼们就在河里一代一代的繁养生息。
三四岁时,我们就到河滩边浅水处抓鱼,小脚颤颤巍巍踩在河沙里,一条洗澡帕扯住四个角就是一个渔具,连水带鱼捞起,待水滤干了,就露出黄豆大的小鱼小虾,装进玻璃瓶里,小心呵护。七八岁时就开始到深水区抓鱼了,河边的孩子好似天生就会游泳,夏天里一群放牛娃,把牛赶到河滩边,然后连衣带裤跳进河里尽情嬉戏,打水战,吊在垂到水面的柳树枝打秋千,完了,把湿衣服挂在树枝上,开始抓鱼,河边的树兜下,鹅卵石之间缝隙里,是鱼喜欢躲藏得地方,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双手从左右方向一聚拢,就是一条,偶尔惊扰起一尺多长的大鱼,跃过头顶,溅起满眼的水花,抓到的鱼用树枝串成一串一串,煞是好看,待到自己满足了,挂在树上的衣服也干了,然后穿上衣服赶着水牛,哼着不是歌曲的歌曲,往回走。抓回的鱼吃不完,就放在簸箕晒成鱼干,或用火熏成腊鱼。一年四季,鱼满餐桌,说也奇怪,鱼多了,连家里的那只猫,也变得挑剔,对不上眼的鱼,蔑斜着眼睛爱理不理,这可是现在人们求之不得的野生鱼啊。那年月,鱼是不敢卖的,卖也难卖掉,家家户户都有鱼,只要少数吃“国家粮”买一点,还要冒“搞资本主义”的风险。
鱼多的年情一直伴随我读完了 小学,那一年课文出现了,伟人的语录。“农业学大寨”后,只见远处小河发源地山坡由绿色变成了土黄色,小河的水变得浑浊起来,又过了几年,山脚下又多了个造纸厂,不久一家氮肥厂又在上游的河岸上冒了出来,渐渐的小河的水流变得小了,河里的鱼也以年比一年少。
十五岁那年我离开了老家,到外地读书,每次回都要到河堤上走一走,追寻我童年的梦,发现河里的水没有以前的清,水流没有以前那样大。鱼也没有以前那么多,满脑子的迷惑不解,但每次走的时候,父母都要给我准备一袋香喷喷的腊鱼拿到学校去。再到后来,父亲给我的鱼越来越少,母亲总是歉疚的说:孩儿啊,现在的鱼是越来越难抓了,等到下次回来再多拿一点吧,一脸无奈的表情。
小河的水艰辛地流淌着,不觉离开老家三十余年,父母已安息在老家的一土堆里,老房子也坍塌成一堆瓦砾。清明节成了我回家唯一的因由。每年的清明节,当车开到小河边,我都会停下来,河已不是原来那条河,弯弯曲曲的河道被硬生生地拉扯直,依附在一条水泥公路边,河道已是鹅卵石的天下,河水被挤成一缕小小的细流,奄奄一息,随时都有断流的危险,绿色的河堤换成了水泥路,河堤大树也没了踪影,取而代之是一排冰冷的电线杆,凝望这番情景,一股悲哀从心底升腾起来。
广袤的大地,人流如鲫。也许,在人们感叹自己改造自然,征服自然地能力时,鱼们确在咒骂,你让我断子绝孙,我让你们的子孙吃不到野生鱼,不知道人流如鲫是啥意思。
小河在我记忆里流淌,鱼们已离我远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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