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色妞妞 于 2013-11-10 18:46 编辑
一片红叶必然的坠落,拉开了整片森林衰退的幕。大地之手试图挽留,却无能为力。这片轻似羽毛的叶,在失去了支撑以后,却获取了更加强大的力量,它召唤风召唤雨,如若星辰般的微妙和浩瀚。它运转在我们足下,我们头顶,以及我们身体的深处。
色彩是最深奥的哲学,源自光芒,源自感受。红色是太阳,是燃烧;绿色是森林,是生长。红与绿的混合,是混沌的赭石色,这就是枯萎以及凋亡。我知道有一条路,哪怕不回头也要回到原点。总有一些虚无,要让我们停下脚步。这是终结,是宿命,也是回归。
这同样是,最真实的美——比如,静静等待枝头一片枯叶的坠落。
树木是大地的附属。我静静站在秋天的山谷里,感受一座山。山是秩序的掌控者,它高高在上,它俯瞰人间。对于它,我是一粒拂动的砂砾;对于我,它是一个永恒的巨人。我无法完全读懂一座山,因为我无法让它伫立在心间。它稳固却无时无刻又都在变化,作为红与绿的主宰。上帝赋予我们眼睛,就是让我们学会爱和敬畏。上帝赋予我们四肢,就是让我们行走和停留。我驻足在大山里,仿佛活着,又在死亡。
我相信每一个石壁、褶皱和沟壑,都是活着的。大山从不对人说话,但它用太长的时间去思考。如同它无法丈量的疆域,它的思想也无法被完全触及。它凝结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哲学,只好用树木和溪流来表达。果实熟了落在溪水中,溪水辗转落在下一个绝壁处,而绝壁并不是戛然而止,而是轰然而至。水却在一个潭里停下了脚步,可它是在此处也在彼处,它在山巅上,它也在山脚处,它从来处来,它到去处去。我以为溪水一定是大山怜悯万物生灵的眼泪,所以它清透如光,没有一丝杂质。
我看见一只溪水旁的山羊,它因为年老而无法继续攀爬山巅。我模仿狼的嚎叫,它却无动于衷。它擅长攀爬和奔跑,此时却漠视于我。它像一尊雕塑,选择用余生去跪拜一座大山。而这样的场景,我恍惚曾经遇见过,在殿宇庙堂,在转山路上,人类以同样的仪式,用额头触摸大地的温度。一片枯萎的叶子,调和了红与绿的真意,直直地落在山羊的头顶,如若醍醐灌顶一般。这就是大山如此静默深沉的表达。
寂静的山林之外,是房屋,道路和河流。同样的秩序和规则,也存在于大山的延展处,在街道,在市井,在俗世的稠密中。当我直直地穿过路口,看了红绿的灯芒,恍惚有四季的交叠。我走在白色横条纹的线上,就像看到一只只伏卧的山羊,它们眼睛中满是善的温柔。我知道羊有自己的语言,却也隐忍从不愿多说。我有时候看到红灯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走了太久太久,是时候停下脚步去打量这一丈阳光的斑驳。
山是大地的凸起,而人呢?落叶要归根,人是否也有根系与大地相连,只是我们看不见而已。所以人类有不同的方言,体格和肤色。轮船和飞机能够让我们短暂地离开大地,但我们依旧对大地有种迫不及待的企图,是眷恋也是归属。我问活着的人,当我们死亡以后,总会有什么东西留下来吧?可话语刚落,一切就这么停顿了。
慢慢的,我发觉我的身体变得很沉,我开始走不动了,于是我只好永久的停下来,呼吸、脉搏、血液……可我希望再一次醒来,我就成了一座大山。太阳升起了,暖了,树叶也绿了,太阳落山了,凉了,树叶却红了。火红的树叶烧了满山坡,萧瑟的秋就来到了,冬埋葬了漫山的死亡,却又等待着春的复苏。
当我们不断和世界说“等等我”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不停下脚步,去打量一下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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