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上班,单位一把手扔给我一本书,说昨天作家老武来售散文集,买了两本,付了两百元钱。我笑笑说应该应该。
散文集装帧清新淡雅,散发着油墨香味。老武在我们这小县城可谓家喻户晓,褒贬不一。有人称他为文学的拓荒者苦行僧,也有人戏说他为脱了长衫的孔乙已,更有人说他是经济浪潮中的文化斗士。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对文字的挚爱,据说到目前为止,已经出版了五六本集子。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我的办公室。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大热天,进来一个带草帽的中年人,满头大汗,落座后脱下草帽无顾忌地扇,我以为是上访或咨询者,并不在意。他露出僵硬的笑容拘谨地介绍自己,我一听到他的名字,有久别遇故知般的激动,连忙端茶倒水。他轻松了许多,沉吟半响,说了自己的来意。他通过关系在市报副刊承包了一期版面,想刊发本县文学爱好者的作品,问我有现成的作品没有。我说这几天没事正好写了一篇,连忙找出来双手捧给他。他匆匆扫了几眼,说了一长串的好。接着问我股室有经费没,我说无,他说版面的费用很高,能不能找局里赞助一点,我说局里没有这个义务。他悻悻然站起来,眼里很快有了亮色,原来盯着我桌上的公文包。“你这个包真漂亮!”“要是你看得中,就拿去,我用了好几年了。”“那我就不讲理喽。”他一把攥过去,几步迈出门,哈笑而去。 我单位是管人事的,一般的人进去还有几份畏意。03年却被人搅了个天翻地覆,职称股的办公桌椅断膊少腿,文档资料如天女散花般从三楼飞下。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大作家,如旁人所言,此君血气旺,冲劲大,有砸烂旧世界的勇气。事情很简单,他单位有人晋升了中级职称而他却没有,他的理由是他的硬件不是一般的硬。其实他既无微机、英语合格证,更没有参加水平能力测试。我单位领导要把他交给公安机关处理,他单位领导出面求情,称其可怜,事情才不了了之。没过多久,他潜进我办公室,为我的文章没有发表说了许多道歉的话,并神秘兮兮地告诉我,他知道我跟领导关系不好,要把我单位的领导告一下子,让我提供材料。我瞪着他拍案而起,我说我们的内部问题我会向组织反应,下三烂的事情绝非我所为。从这之后,我们再也没碰过面。 早两年,我一朋友到文化系统任副职,闲聊谈到作家老武,因为老武也是文化系统的。他说老武为了几个文字真是可怜。在单位跟先后几任领导都处理不好关系,同事关系也紧张,终究混不下去,去了乡下守着几亩薄田,老婆也弃他而去。他不无感概地说,行文若不修身养性,文字也只是一个空壳,还是老曹总结得好呵: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我摩挲着散文集子,想象字里行间该饱含老武多少的血泪呵。我最终没有打开,放进书架,留作一份纪念,为自己为天下为文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