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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花祭 于 2010-1-23 11:44 编辑
老舅死了。就在一周前。刚刚五十岁。
老舅得的是肝硬化。去年六月份第一次住院就是肝昏迷。也是他昏迷了
周围的至亲才知道他的病。抢救过来后,问他病史说已有两年。半年来,老
舅在市传染病院几次进出,沈阳医大也去住了半个多月,把两个表妹折腾得
够呛。后来在家稳当了两个月。中间我打了几次电话他都说还行,挺好。最
后一次住院时,一直担任他主治医师的我那朋友急三火四打电话让我立即过
去。彼时的舅舅从巩膜、脸到手及至全身都黄得吓人。朋友说你心里有个数,
别哪天人没了你找我要。
只住了一个星期。舅舅就走了。
葬礼很简单。就是兄弟姐妹及村子里一个家族的亲戚来帮忙。从妈的口
中得知,大舅、二舅及其舅妈们伤心归伤心,但对老舅其实有不少怨言。他
得病半年,住院费他们帮着拿了不少。而老舅却不知珍惜,身体好点儿就出
去耍钱玩儿。自己没把身体当回事儿,也没把日子当回事儿,到最后谁也救
不了他了。
妈姊妹五个,老舅是家里的老小。或许是家境还算不错,老舅年轻时被
宠成了半拉子公子哥儿。记忆中至今还有他穿喇叭裤拎录音机和狐朋狗友在
大街上晃的样子。好在结婚后舅妈是个特别能干的女人。他们先是开了个卖
店,生意很是不错。等到村里陆续又开了两个卖店以后,舅妈深谋远虑地决
定——开地去。于是她领着老舅在自家的承包地里盖了新房并把周围的几十
亩荒地全开垦出来种上了果树。照理说,他们的日子应该是蒸蒸日上的。可
惜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舅妈走了。
偌大的一块地,两个表妹还在上学,老舅一个人自是忙不过来。开始两
年是叫大舅家表哥们来帮忙,后来干脆租出去给别人种。什么都不用做,一
年坐收两万多元的地租在农村其实也足以温饱了。可惜老舅太不要强,花钱
大手大脚,成宿成宿地耍钱、或者找女人也说不定。生活不规律、饱饿不均,
让他不只是钱包,连身体也亏了空。
听表妹说,老舅最后一次住院自己也觉凶多吉少。他曾对大舅二舅说再
给我一年的时间也行啊……
一年?一年的时间能做什么?一年的时间可以把所有没干的活都干了吗?
可以把所有挥霍的时间都找回来吗?可以让被砍去的那些果树重新开出花朵
吗?经济上不说,一年的父爱,可以让两个刚刚走入社会的女儿受用一生吗?
生命就是一块田。哪个地方种玉米,哪个地方种白菜,什么时候种,什
么时候收,什么时候撒药,什么时候浇水都是自己的事。你精心了,下力气
了,自然收获就多。否则不是颗粒无收就是杂草丛生。
长兄如父。深夜,向来少语的大舅在灵堂前默默地转来转去。他是在请
求天堂里的姥姥姥爷原谅吗,没有照顾好最小的弟弟。
从住院到最后一直跟着忙活的我也只能在灵前流泪说,对不起老舅,我
真的无能无力。
老舅葬在了姥姥姥爷的坟边。他们的坟就在他家那块地的西南角上。
他亏欠了那块地太多。或许从此可以补上。
老舅走后第三天的晚上,我电话突然响起。屏幕上显示:老舅……
我浑身一激灵。
是表妹打来的。告诉我:姐,有一个我爸的债主上门讨债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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