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大脸猫 于 2014-4-7 18:25 编辑
润红进了门换鞋,声音就来了:妈,我饿了。
润红头也不抬说,乖啊。
那是一只鹩哥,老公大山去野外勘测带回来的。他刚带回来那天,润红没留神是啥东西。一个大笼子蒙着布,接过来放下,就搂住老公亲了一口,说想死我了。老公小声说别说话,这东西耳朵灵嘴巧,它记住你这句话,来了客人就泄密了。老公抱起润红进了卧室,折腾了好久,估摸儿子快回来了,才出了卧室。
儿子放学回来,一进门就大声吆喝:妈,我饿了!一看老爸也在屋里,儿子跑过去说:你给我的礼物呢。大山指了指鸟笼说,送你一只鹩哥。儿子大喜,跑过去揭开笼布,哇,还真是。鹩哥叫了一声:妈,我饿了。鹩哥一叫唤,大山润红儿子全笑了。真像儿子那一声。儿子找了面包糖果,大山说下午去超市买点米玉仁瓜子仁,松子太贵少买点。
喂了面包渣,儿子对鹩哥说:说谢谢。
鹩哥只管吃,没说谢谢。
大山教儿子:说字轻声,谢谢大声,它就记住了。
儿子点头,对鹩哥说:说谢谢。
鹩哥吃了东西,看了看儿子,啥也不说。
儿子对大山说:挺笨啊。
大山说:记住,不要让它脏口,要是脏口了,就改不掉了。
儿子说,嗯,知道了,不教他脏话。
下午,一家三口去逛了超市,捎带买了玉米仁瓜子仁松子。回到家,儿子赶紧给鹩哥送吃的。还没打开包,鹩哥大声说谢谢。于是,都笑。
大山还要走,润红不舍得。这一去又得几个月野外勘测,趁着儿子去学偷偷走。大山说照顾好儿子照顾好自己。润红没说话,拉着大山手不松开。鹩哥这时候说话了:“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给我一个吻,可以不可以。”大山笑了,看了看鹩哥对老婆说,以后别让它看广告了。润红也笑了,说没让它听,自己偷学的。鹩哥又说话了————“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只收脑白金啊啊啊”。润红大笑起来,大山背起行李包出了门。
老公走了一个月了,鹩哥也学了不少话。除了那两句广告烦人,还有新内容了。比如,“要杀哈利,先杀了我们吧!”“赫敏,什么是勇气?”。润红知道那是儿子教的。最搞笑的是这鹩哥太聪明了,那一句“我还会回来的!”,声音里有悲哀绝望和恋恋不舍。最熟练的,还是那句话,天天重复“妈,我饿了!”。
老公单位突然打来电话说大山受伤了,润红一听就急了。明明说没啥大问题,没有伤筋动骨,润红知道有时候他们是安慰,必须亲自去看看。勘测设计院的车开到楼下,拉着儿子就换鞋下楼,却听见一句“妈,我饿了”。
拎着笼子上了车,润红给司机说:麻烦拐到光明里一趟。
润红拎着笼子下车,给门口等着的二哥说,我去看大山,你喂几天,别饿死了。二哥说你去吧,有啥事赶紧给我说,好歹也去伺候两天。
看了大山,没啥大事,大山就催着润红走,不能耽误孩子,不该拉课。润红趁着没人说,做不成了,你摸摸吧。大山就摸了摸。润红就回家了。
儿子拎着笼子上楼,听见鹩哥说——“他妈的,我饿了!”
润红开了门,听见鹩哥又说一句——“他妈的,这牌真臭!”
儿子说鹩哥:“伏地魔回来了。”
鹩哥骨碌骨碌眼珠子,半天说“他妈的,我饿了”。
润红忍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了,就给老公打了电话。大山叹口气说脏口了,没办法就扔了吧。润红问就改不过来了?大山说改不了了。润红不舍得扔。大山说等我回去吧。回去了带着它送到大森林里自生自灭吧。润红说好。
鹩哥脏了口,儿子生气不喂了,润红继续喂。
老公拎着鸟笼走那天,润红给喂了一大把松子。鹩哥临出门很意外说了声——“谢谢。”
润红和儿子没去,只看着车离开,老公摆摆手就走了。
过了一个月,润红突然想鹩哥了。
给老公打电话,老公说鹩哥死了,看林人打死了。
润红说为啥呢。
老公说,这东西太聪明了,你知道它又学了什么?电锯声。我勘测的这片林子有红豆杉,偷伐的人很多,抓起来不少。可后来,看林人总能听到电锯声,却不见人。问我们看见人没有,我说可能不是人,可能是鹩哥,模仿的。看林人就笑了。
润红说那也不用弄死啊。
老公说,看林人大概是烦了,总有电锯声,睡不好,条件反射吧。要是咱隔壁老是有女孩啊啊啊叫床,我也睡不着。
润红就笑了。
儿子也不提鹩哥了,偶尔会问,不知道那只鹩哥学好了没有。
润红没说鹩哥死了,只说,不知道,大概变好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