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锦瑟 于 2014-4-12 08:43 编辑
沿着水泥铺就蜿蜒起伏的乡间公路,登上山丘顶端,视线豁然开朗。
我们所在一个至高点位置,正好是把太师椅的靠背地方。听婆母说处于椅子靠背的斜坡,就是政府新进安排搬迁过来的公墓群。公墓朝所朝的正前方是一马平川的溪流和大片的秧田。虽然如今还没有整齐而碧绿的秧苗出现,但阡陌间一排排葱郁盎然的桑树也足以装点出碧绿的田野。其余两方都是丘山,正好是椅子的两柄扶手。扶手夹着平川绵延伸向远方。以桑树、柏树和柑橘为主,间杂桃树、李树、梨树、枇杷、香椿、洋槐等等各种姿态的树木,点缀着起起伏伏的丘峦。满坡漫野是弯腰颔首即将成熟的油菜。蚕豆花、豌豆花、大白萝卜顶端的樱子中间也开着一串串淡紫色小花,均展示着它们勃勃的生机。
收回视野,再俯视椅背子上的公墓群,看到了一片令我惊艳的花海。顺着小山丘的斜坡,层层叠叠整整齐齐的坟墓上几乎布满了两种野花。花儿葳蕤芳香,绚烂无比。一种是被当地人称作黄菠萝的小野花,花型酷似秋天的野菊,颜色则和野菊完全相同。另一种花我不知道名字,但那花儿非常像我奶奶家里种植过的一种紫色小花。我问婆母,她说这个应该叫“恶鸡婆”。
我一听这名字就非常好奇。这么美丽的花儿为何要取这么个难听的名字呢?“恶鸡婆”,多丑恶啊!难道就因为它开放得奔放妖娆,无拘无束?婆母此时却不再做声。
我又起了想将花儿们拍摄下来的念头。得了先前在外婆那里的教训,在婆母面前,于是又不敢造次。况且这是公墓群,更不是谁家的私人墓地。
放下此念,我只悄悄赞叹和欣赏这一大片芳香花儿的海洋。我试图去扯下亲人坟前的几株杂草。婆母以为我要去扯花,就急忙制止我说:别动,花儿恁的好看,祭拜的人不都还买花来上坟么,干嘛还去扯掉呢?留着它,装点装点,不挺好吗?
其实她哪里需要解释这多,我早已存了和她相同的想法。大家不都是这样的看法,坟墓上才能有这多烂漫的鲜花么?
“恶鸡婆” 花型类似一颗颗成熟的桑葚。花色是鲜亮的蓝紫色,不似桑葚那种黑紫。一丛丛、一株株、一串串的小花朵儿,汇聚在一起又像大片种植出来的薰衣草。和金黄色的黄菠萝花间杂生长,平分春色。大片大片布满了行列整齐的整个公墓群,那景象颇为壮观。于是想起一首歌来:
那坟前 /开满鲜花
是你多么渴望的美啊
你看啊 /漫山遍野
你还觉得孤单吗
你听啊 /有人在唱
那首你最爱的歌谣啊
尘世间 /多少繁芜
从此不必再牵挂
花儿是美的,人却躺在了坟墓里。躺在坟墓的人们在生的时候,也看到过这样丝毫没有矫情而拼命开放着的野花儿吧?
放眼望望这庞大的公墓群,看着一个个墓碑上各种字体的墓志铭。看着墓志铭上记录逝者们出世和去世的年代,算计着他们在生所拥有过的时间。多是古稀或者耄耋老人,但也有英年早逝的。都是些啥原因去世的呢?无非衰老疾病和意外。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有些怎样的故事呢?都有过些怎样的经历呢?都有着怎样的性格呢?是跋扈?是嚣张?是温婉?是娴静?是仗义?是猥琐?是丑陋?还是英俊?虽然他们于我很陌生,就像躺在我们面前墓中,我从未谋面的公爹一样的陌生。我甚至想象他们在生的时候,一个个都拥有怎样鲜活的音容和笑貌。他们也会像我们现在一样曾经祭奠过他们去世的先人吧...
但这一切仿佛都不重要了,死者已矣。无所谓在生的人追问得再多。
人都有老去的时候,也都有逝去生命的那一天。
如果哪一天,我将离开这个世界。我希望我离去的时候是没有遗憾的,对别人是没有任何亏欠的,这样就行了。无论葬在哪里,无论故乡或者他乡,都不重要。
生命是值得敬重的。看着这些娇艳的花儿,我忽然觉得,活着,多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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