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虎步漫游 于 2014-4-30 06:59 编辑
千里百里,你终于赶回了故乡,久已疲惫的身心又焕发出一丝亢奋来。你激动的望着路边成排的光秃秃的杨树,覆盖在沟里枯叶上的残雪,田野上的似曾相识的村庄、麦草垛、还有若无边海洋一样承载这一切的绿麦田……,还有明亮的阳光、清冷的风、好听的鸟雀叫声,这一切都使你心生惬意和急迫向往,脚下的油门便紧踏了一些,愿意更快些看见熟悉的院落,亲爱的人……
可是你还要穿过一个小集镇,可是现在恰好是上午,可是又正好是乡亲们赶年集的时候。一入了街口,你就知道很不妙,人好多,远望一片黑压压的云!可是你却发现自己没有退路了,后面已经跟上了一条长龙似的车队,而两旁是潮水似涌动着的人群,你只好作这钢铁长龙中的一环,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前车的屁股后面,走走停停,蜗牛一般的往前蹭。
小街本就小,却又比平日格外的增加了许多的摊位,年画对联、鞭炮、烟花、新衣服、鞋帽、鲜艳的塑料花……好多姿多彩,可你没工夫看。卤肉、鱼汤、水煎包、炒凉粉、甜酒浮子……还有炸毛鸡蛋,熟悉的味道多诱人,可你也只能咕噜的咽下口水,不能解馋。各种动听的音乐夹杂着大处理大减价的叫卖还有人们快活的谈笑声,汇成一曲混乱又和谐的大合唱,你也无暇关注。--------你此刻只能小心翼翼的把握住方向盘,提高十二分警惕的留意着身边熙熙攘攘喧闹不休乐呵呵的人群,生怕一不小心碰撞了人和车,当然也怕他们不小心碰了你。
前车忽然又紧急的站住了,你听见前面有尖锐的叫嚷声,你无奈的长吁口气,也站下了,却无心下车去察看。很快,前车又走动了,你赶紧跟上去,刚走到前车的位置,忽然从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来,手脚大大的张开,横在你的车前:“万塚哩,后刘哩 ,打这过,没有不给我钱哩!”那人激动的像疯子一样冲你大喊。你下意识的急刹住车,猝不及防的吃了一惊,不知所措的打量了一下周边,却看见依旧是涌动着的人群,还有看热闹的一张张笑脸,回味过来你并非不小心穿越到古代的荒山野林去了,现在还是在家乡的一个小街集上呢!-----你这才定下神来,看这位拦路者,呵,原来是一个干巴瘦小衣着破旧的小老头儿,吹胡子瞪眼的正紧盯着你呢!高高平举的两手,一只抓一疙疙瘩瘩弯曲不直的破木棍,几乎与他一般高,一手紧攥着一卷零钱。
见你仍然不知所以的愣呆在那里如木鸡,拦路的再一次蹦起脚,激动的将他的拦路宣言嘶声重复了一遍:“万塚哩,后刘哩,打这过,没有不给我钱哩!”他须发皆张,昏黄的眼珠几乎要努出不大的眼眶外,还用木棍在地上用力的捣了几捣,嗒嗒……。旁边围观的人立刻都哄笑了起来。
忽然,你终于省悟了:哦!这原来是一个乞丐。俗称“要饭的”。
……
读到此处,有朋友会以为我在讲玩笑话么?不然也!
前年春节,我也回了老家,进入小街的时候便遇到他,也是这幅打扮,态度却是谦卑的,一下从人群边,冲到我的车前,手舞足蹈的弯腰打躬着,一边大声的叫嚷到:“老板过年好,老板过年发财!”我一笑,停车,摇下玻璃,递出一张高速收费站找回的零钱去。他马上将木棍夹在胳膊肢里,绕过来接了钱,一边继续弯腰打躬的连连致谢:“老板发财啊!老板过年好!”他反复的嚷着这句,便绕到下一辆车的前边去了。
小镇上有我的老同学,节前小聚,聊到此处,我那朋友微笑着道:“他是个老光棍!没儿没女的吃五保,五保能顶个屁用!种地,他也种不动了,再说现在人多地也少,也养活不了人呐!本来还放了几只羊,作贼的大晌午头就给他偷走了一个,村里没年轻人了,都出去打工了,看着有贼,老的老,小的小,也追不上……。现在外出打工回来的小车较多,有人给他出主意拦外地牌照的车要钱。过年这一段,也厉害啊!一天好几百块!”
“都给?”
“差不多都给。一年到头回家这一趟的,谁在乎那一两块钱!再说,一般人也不知道他是咋个背景哎,能省点麻烦就省点!”
“呵呵!”
“也有捉弄他哩!”
“嗯?”
“那一天,他拦在一辆广东的车前面;那会,赶集的人本来也多,不知道谁装孬还是咋着,一家伙就把他推倒在车上了,他手里拿的不是有个棍吗?把人家的新车划上印子了。开车的是个小年青,下车劈头盖脸的扇了几个大耳光,最后还跺了他一脚。呵呵,也拿他没别的办法。最后走了。”
“那他还敢上街去拦车不?”
“敢!那敢!有一回,他拦住一宝马了,开宝马的也没零钱给他,最后扔地上一张一百的,骂:滚!------哈哈!你只要给钱,滚不滚咋了 ?他本来就是图闹俩钱花花嘛!”
朋友哈哈大笑,我也呵呵的笑。自此后,又在街上被他拦了一次,我一笑,照例,递出一块钱。他绕到窗前接去,我不期然的看见他左面颊上新添了一块淤青 。
去年春节又回家,于人群又遇见了他。当他忽然在我车前做出拦路抢劫般的无赖摸样时,我固有的同情心却忽然烟消云散了,不理他的尖声叫嚷和虚张声势的威胁,只管将车慢慢的向前逼近。他却很是敏捷的躲避开来,眼巴巴的任由我过去了。
车后,又传来他声嘶力竭的叫嚷声:“万塚哩,后刘哩,打这过没有不给我钱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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