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疯老爷子 于 2014-5-25 08:07 编辑
十二、我父亲爱喝老酒
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我父亲认为白酒只有陈上一段时间才好喝,因此,不管是自己买的酒,还是别人送给他的酒,他都要在商标上写上年号,先陈起来,即便是商标上写的就是老酒,他也要等它老得掉了牙再喝。每次家里来了爱喝酒的客人,他总是翻箱倒柜的找出一瓶陈了几年的老酒在客人面前显摆,要是客人再夸一句这酒真好喝,他就会兴奋好几天。有一次尹果凡到县里来,他是报社的副总编,是我父亲在报社工作时最好的朋友,县里在招待所招待他时,特意让我父亲去作陪。我父亲为了不占公家的便宜,就从家拿了陈了十好几年的两瓶湄窖酒。县委办公室的小韦主任第一口就喝出来了,他说这不是招待所的招待酒,招待所的茅台也没这么醇,这一定是我们老主任从家里带来的陈酿!听了这话我父亲那个高兴啊,我都记不清他跟我重复过多少遍了。
我父亲酒量比较大,一斤白酒闷不倒他。他有很多酒友,有有权的,有有钱的,和他们喝酒不用我父亲掏腰包。当然,他爱和酒友们聚在一起喝酒,不是为了占人家的便宜,而是愿意感受酒桌上那种豪气。他的酒友们喝酒就像东北的二人转一样,都有绝活儿,有的会喝潜水艇,有的会喝长流水,有的会喝叼杯酒,还有的能把瓶子叼起来喝。那真是寓喝于乐,喝乐无穷。
酒喝多了,洋相出的也多。我父亲有个写材料的小酒友,大家都叫他小强,平时挺斯文的,就是一喝上酒就不斯文了。有一年正月,小强为准备“两会”上用的政府工作报告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弄出了个初稿,一高兴就找酒友们娱乐了娱乐,一娱乐就娱乐了个沟满壕平。县长听说政府工作报告写出来了也很高兴,当天下午就急着要小强读给他听。小强真想睡觉,可又不敢睡,就硬挺着去了,念稿的时候舌头还算利索,念得也够流利,就是念着念着就打个酒嗝,念到一半上说要去趟卫生间,放下稿就往外跑,还没跑出会议室,就把一口酒汤子喷到了墙上。我父亲忙站出来为小强打圆场,说大正月的别人还在过年,小强却废寝忘食的赶材料,好不容易弄出了眉目,喝两杯放松放松不算过分,县长也没生气,但酒友们却给小强取了个外号叫喷墙。还有一位酒友是麦芽厂的厂长,喝到深夜回家认错了门,正当他铆劲敲邻居家门的时候,老婆从自家门里出来抓他回家,他却大骂老婆没素质,深更半夜的还去串门。幸亏邻居的大哥没及时出来开门,要不非被他当奸夫打一顿不可。
我父亲喝多了不出洋相,只是觉多。有一次喝多了,睡觉之前给鸟添了点水,等他醒了发现笼里的鸟死了,把他心疼的血压都高了。他把鸟从笼子里拿出来,打算把它安葬在院里的花丛下。当他挖好了坑回来取鸟的时候,发现鸟还有呼吸,摸了摸还有心跳,用凉水喷了喷竟然活了。后来才知道当时给鸟添的不是水,是他老人家的陈年老酒。
酒高人胆大,我父亲一喝酒胆就大。有一年“八一”,我父亲和县领导到武装部去慰问,中午在武装部食堂喝了一场酒。李庆元部长知道我父亲酒量大,就组织着将士们轮番着向他敬酒。我父亲目测了一下武装部的人数,估计也就二三十人,就大胳膊一挥,让他们排上队敬,每人敬一杯,谁也别落下。我父亲是个厚道人,他知道每个人一小杯超不了他的量,没想到当兵的没他那么厚道,他们知道这么多人我父亲记不过来,就喝完了再排到后边去,直到把我父亲喝得趴在了桌子上,敬酒的队伍还那么长。这是我父亲一生醉得最狠的一次,同事们把他搀回了宿舍就不省人事了,打了三四个吊瓶才缓过劲儿来。
后来偶遇李庆元,我毫不客气的提到了这件事,并毫不客气的质问他,你们这样对待一位对你们毫无戒心的人就不怕遭报应吗?他一再解释说,当时他也喝醉了,没有控制好局面。他还说那次喝酒让他的弟兄们见识了我父亲的豪爽,我父亲成了武装部官兵们心里的英雄。我说喝酒算什么英雄?组织你的弟兄们学学他的杂文吧,那才是他的真本事!
我父亲去世的时候留下了很多老酒,最让人煎心的是,有一瓶三十多年前他花八块钱托人买的炫耀过无数次的茅台还原封未动,有两瓶藏了三十多年说过无数次要喝的五粮液还没舍得喝,还有十年前我送他的一瓶“喝了酒鬼酒,才算喝了酒”的酒鬼酒,我催问过很多次,他总是说不着急喝,可现在着急也不管用了。
办丧事的那天,我把我父亲那瓶三十多年没舍得喝的茅台酒带到了火葬场,把它倒在了准备焚烧的衣物上,剩了个酒底儿,我们哥仨一人喝了一口,那个香啊,香得我们哥仨泪流满面。我们多希望这酒能全部的飘上天堂,让他老人家喝个够啊!
这是一张上世纪九十年代了照片,中间举杯的是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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