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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段有点伤感的经历,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
坐在车上抽烟,看报纸。昨夜风雷骤雨,天空、远山和近草都绿油油湿漉漉的,行道树上不时有雨点飘下来,透过车窗砸在脸上。
很俗的车载音乐,怪腔怪调地与车轮刷过柏油路的轻嘶轮番进入耳鼓。不懂音乐,尤其对流行音乐嗤之以鼻。有个朋友却是一进了家门,就把音箱开到最大震耳欲聋地喧嚣。这让我很诧异。我认为音乐与文字是不一样的,在我们的接受方式上就注定了这种区别。文字是静默的,必须借了眼睛穿透进入内心,并且靠非常主动复杂的思考产生共鸣。文字的震撼是潜伏而长期的,即使我们心里已经波涛汹涌,身体也还是与文字一起静默着,坐如槁木。有人说读书可以养心,大概就是因此吧?而音乐,籍了空气的震动,从四面八方包抄而来,每一寸肌肤都能感知它的侵蚀。在接触的最初阶段,我们只是被动地被它感染。有些鸟都不是的音乐,也能够震到听者手舞足摇。音乐比文字真诚但也比文字肤浅。
也许是年纪或性格的原因,我更喜欢在非常安静的时刻听到舒缓轻柔的音乐流淌过来,而不是惊涛骇浪翻江倒海。最美的曲子应是在雨夜昏黄的灯里,若有若无地弥漫并包围过来,缓缓将人淹没沉浸。在环境很嘈杂的时候,我很少打开播放器。也许不懂音乐并不代表不懂欣赏,就象我不懂整容却依然能够欣赏美女一样。
最近很浮躁,看书看皮,看报看题。晚报上有一篇狗屁文章,不知道到底写了些什么,那题目却很是有趣:生活在别处。哪里才是别处呢,我郁郁地想。大凡是人,潜意识里应该都有流浪的欲望吧?别处,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着巨大的诱惑力。否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会有个名词叫做“旅游”。旅游,应是一种精神上的流浪。即使旅游结束,流浪的人暂时停了下来,心也许还在流浪之中。
我的流浪一直很狼狈,更准确地定义,应该叫“流窜”。学生时代爱听崔健的《假行僧》,向往那种了无牵挂与拘束的寂寞洒脱。但我没有他那么幸运,我的流窜遭到了驱逐。
人人生而孤独,他人即别处。对于任何人来说,我们都互为别处,谁也不能进入他者的生活。即使是流浪中的人,心里也有个小小的圈子,那是他为了安全画地为牢不可逾越的疆界。越,则遭抵抗。包括逃跑,也是抵抗的一种形式。被驱逐与自我放逐,意义一样。生活在别处,似乎是不可能的。
不仅生活在别处不可能,就连“此处”都非常虚幻。“此处”能处,是因为“我”在,若我不在,该如何处?我确是个对自己不够真诚的人,盲目将自己拔高,然后按这个标准去苛待自己。在这样的状态里,相对于此处的本我,连本心都在遥远的别处了。那是个超越自身境界和能力的地方。自己对自己的追逐,是一场无法停止而又永不能到达的尴尬,它必将“未竞”于时间的卡尺之上。
别处不可捉摸,本就虚幻。并且只有最虚的语言才可以准确指定它。“问君闲愁都几许?”,不说十分,不说八分,亦无因由可诉,“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这便虚而准到了极致。恰如柳永,今宵酒醒何处?不是茶楼,不是枕头,杨柳岸晓风残月,再无他处他字可以替换得了。
潘美辰还在哀号: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华丽的地方……走下车,将报纸团一团,准确地投射到垃圾筒里。此处,是它的归宿。我看见湿漉漉的果皮堆里,有一堆苍蝇惊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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