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新石头上的叶子 于 2014-9-29 12:13 编辑
金婚 爸爸打电话来,说他准备跟妈妈搞一个金婚纪念活动,希望我和弟弟晚上能回家一趟。 爸爸是退休老教师,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爸爸在退休之前一直在一个叫清水湾的小山村教书。妈妈就出生在清水湾,年轻时是方圆几里地有名的美女。爸爸性格固执,他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妈妈性格温和,从来不跟爸爸倔。我十岁那年,妈妈想给我和弟弟做一身新衣服,布都扯好了,用的是她偷偷攒下的零花钱。结果刚要裁剪,就被爸爸止住了。爸爸说,孩子身上的衣服还能穿,再说他们的衣服是村里孩子中最讲究的,明年再给他们做吧。妈妈手里拿着剪刀,怯怯地问,布都扯下了,不做衣服还能干什么呢?爸爸说,能干什么?用处多着呢。妈妈就不敢再问了,亏欠地看了我和弟弟一眼就把剪刀收起来了。后来,我看到校长的儿子杨大宝穿在身上的衣服正是用妈妈准备为我们做衣服的料子做成的。爸爸换来的好处,也就是从学校的东面搬到西面去住,两个地点唯一的区别是,东面太潮湿,西面很干燥。 晚上,我和媳妇赶到爸爸妈妈的住处时,弟弟志远和媳妇文娟已经到了一会儿了,弟弟现在是县教育科的科长,媳妇是县财政局的职员。我和媳妇混得不太理想,同在一个不死不活的大型水泥厂工作,我搞机修,媳妇搞化验。 爸爸微笑着示意我们坐下,深情地看了妈妈一眼,温和地说,你妈跟我结婚五十年了,一直以来任劳任怨,大事小事都是我说了算,最近我想了很多,虽然在物质上没让她遭过什么大罪,在精神上还是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我指的是我经常剥夺了她的很多决策,你妈妈这一生基本上就没按自己的意愿做过一桩事情,但是她从来没跟我在这方面计较过,现在想想,我很惭愧。所以这次的金婚纪念到底要怎么搞,我的意思是全凭你妈作主,我绝对服从她的安排。 妈妈看了爸爸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这么大的事,还是你说了算,再说,这样的活动我从来没办过,我都不知道你们这些知识分子是怎么想的,过日子嘛,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安的就托老天爷的福了,还搞什么纪念呢? 爸爸语气坚定地说,不,这个活动一定要搞,我欠你太多,不搞的话,我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妈妈说,非要搞的话,那就回老家一趟,我想给老王头扫扫墓。 爸爸的笑容不见了,而且好像看起来有些生气。但是他马上又把笑容挂在了脸上,心平气和地说,桂芬哪,山那么高,我们还爬得上去吗? 妈妈说,不是修通路了吗,志远开车送我们去,再走几十米就是了。 爸爸说,我的意思是,非要扫墓的话,以后让志高和志远每年清明节去一次就行了,我们是搞金婚纪念,去扫墓恐怕不适合吧。 看得出妈妈有些生气,但是她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丝怨言,我就说还是由你决定吧,我总是把握不好你的意思。 爸爸说,你可不能怨我啊,让你作一次主,你却说不到点子上,那就只好我来安排了。我的意思是,明天我们去影楼拍几张相片,晚上一家人到酒店吃一顿饭,既有意义又有气氛,你说好不好? 妈妈说,你的决定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好了? 第二天吃晚饭的时候,趁着爸爸上卫生间的时候,我问妈妈,你咋想到要去扫墓呢,那真不是个好主意。妈妈叹了口气说,我十四岁那年掉到河里,是你王叔把我救上来的,你爹这个小气鬼,一辈子对我都好,就是在这件事上想不开。我笑着说,不可能吧,他应该感谢我王叔,怎么会想不开呢?妈妈说,谁知道你们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前年你王叔走的时候,他不跟我去,我也就没敢去,我这心里啊,真不是滋味。 正说着,爸爸回来了,爸爸看了妈妈一眼,开玩笑地说,桂芬哪,你跟孩子说我什么坏话呢? 妈妈白了他一眼说,可以跟孩子说的,能算坏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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